4、尾隨

    馮久知騎著一匹黑色大馬,慢吞吞地跟著馬車。

    阿瑤掀起簾子悄悄看他。

    父親平日裡嫌庶兄丟了他的面子,也並不怎麼提攜他,這次不知為何讓馮久知跟了出來。

    阿瑤想起父親剛剛回家時,對這個在外漂泊十幾年的庶兄很是不喜。還曾當著下人的面,把庶兄訓得一文不值,但其實他的騎術應當是不錯的。

    阿瑤看他走在自己的馬車旁,心裡就奇異地覺得很安心。

    馮府的車隊到達城外時,城外早已排起了長龍,待御駕出現在隊伍中間後,車隊就慢慢向別院外駛去。

    阿瑤獨自一人乘一輛馬車,沒有長輩管束,路上就盡情地掀開簾子往外看。可惜不知為何,一路上沒什麼熱鬧的景象,特別是出了城,百姓更是少得可憐。

    阿瑤看了一會,也覺得無趣,百無聊賴地趴在窗欄上。

    面頰像雪似的白,軟軟地擱在窗欄上。

    馮久知看她一眼,沒說什麼。

    本該人來人往的官道上沒有一個百姓。

    一旁的小路也顯得十分荒敗,乾枯龜裂的泥地上是厚厚的塵土,好像許久都沒有人走過一樣。阿瑤看著,不由輕輕擰了一下眉心。

    姑娘難得出門,拂冬也不拘著她,反而一道跟著往外看,看了此景不由奇道:“這小路奴婢以往走過,人來人往的可熱鬧了,今日怎麼這麼安靜。”

    “天子出行,旁人都退讓了吧。”阿瑤也覺得奇怪,心裡隱隱想到了自己看過的話本,上面寫得鬧災了就是這麼一副景象。

    遠遠見到一群骨瘦嶙峋的百姓從遠處走來,車隊兩旁的侍衛立刻警戒,阿瑤不禁睜大了眼睛往前看。

    女孩不施脂粉,面上熱出兩抹紅暈,簡簡單單的裝扮已是秀致逼人。她這樣傻傻地往外看,一路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

    馮久知縱著馬往前跑了兩步,擋住了那群難民冒著綠光的眼神,也馬車前後一些若有若無的視線。

    阿瑤還支著下巴往前看,舉著簾子的手突然一痛,半掀的簾子被打了下來,阿瑤嚇得往後退了半個身子。

    她呆呆地望著還在晃動的簾子,接著聽到一道清凌凌的聲音,

    “人多眼雜,妹妹還是別亂看了。”

    拂冬也嚇了一跳,連忙扶著阿瑤給她揉手。

    阿瑤回過神來,看著地上剛剛打下簾子的那顆玉子,覺得這個庶兄射箭的功夫應該也是不錯的,她眨眨眼睛,有些餘驚道:“知道了,阿兄。”

    小女孩的聲音細細的,馮久知看了眼馬車,沒有再說話。

    他縱著馬,準確地繞到了馬車後方,一群騎著馬躲躲閃閃的公子們被他狼狽地堵在了馬車後。

    一個穿著華服騎著黑馬的少年像是領頭人,他壯著膽子道:“怎麼了,這路還不許別人走嗎?”

    馮久知搖搖頭,用馬鞭指了指馬車,“好看嗎?”

    少年一呆,紅著臉磕磕絆絆道:“好看。”女孩像枝頭的雪,看得他心都化了。

    馮久知點點頭,語氣平淡,“那就在這看著,再靠近一步試試。”

    少年愣住了,罵了句髒話,騎著馬就要衝上來。馮久知瞥他一眼,慢悠悠地回了馬車旁。

    少年騎著馬呆愣在原地,手裡的馬鞭攥得緊緊的。

    那個男人剛剛看他那一眼,像是在看死人。

    見他不走,隨行的幾個公子也不敢走了,一群人呆在原地,看著馬車慢慢走遠。

    馬車前,幾個面黃肌瘦的難民蹣跚著撲到隊伍前,被幾個侍衛捂住嘴拉扯著拖走了。

    一個不起眼的小侍衛悄悄走到了馬車旁,低聲同馮久知說了些什麼,馮久知想了想,點了頭。

    緊接著,皇帝儀仗的隨行隊伍裡,悄無聲息地分出了一小列侍衛,低調地往難民被拖走的方向去了。

    馮久知慢吞吞地騎著馬,像個出來郊遊的貴公子,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

    ·

    車隊在路上停了一會,阿瑤得了教訓也不敢再往外看,只聽見外面一陣喧鬧,但是很快就平靜了。

    雖然耽誤了會行程,天子的儀仗還是在天黑前趕到了別院。

    天子這次下榻的別院,是前朝的舊宮。

    在戰火中殘破的宮殿早就被修繕一新,蜿蜒飛起的屋簷恢弘大氣,殿中到處可見前朝的大家書畫與金石玉器,一器一物都隱約可見前朝皇帝的奢靡,但現在也只是當今天子避暑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