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京城

    京城裡這些日子正熱鬧著, 要說這馮家真的是倒黴,先前一個嬌女,叫那土匪擄走了, 如今不知生死,那樣好的一門親事, 怕是也要作廢了。

    誰知道那二娘子也是個運道不好的, 同那名聲不好的許宣攪和在一起, 叫人看了個正著,傳得是滿城風雨。

    許宣自己倒好, 拍拍屁股去了軍中, 誰也找不到他,可苦了這馮二娘子, 成了這些茶餘飯後的笑談,日後的婚事怕是都十分艱難了。

    馮家正院的小佛堂裡, 飄著濃郁的香火氣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夫人跪坐在佛像前, 手裡轉著一串佛珠,垂頭低聲念著什麼。

    丫鬟婆子們都屏氣凝神,站在角落裡像是根木頭樁子, 佛堂裡安靜的只有老夫人的聲音。

    一個穿著綠色小襖的嬤嬤掀了門簾, 輕手輕腳地進來了,她勾著身子,在老夫人的耳邊說了句什麼。

    老夫人言語一停,掀了掀眼皮子, 臉色不是很好看,“又不吃飯?”

    嬤嬤苦笑一聲,“姑娘傷心著呢, 哪裡吃得下去。”

    老夫人冷哼一聲,手裡的佛珠越轉越快,“這會吃不下去了,當時同那癟三勾搭的時候,怎麼就沒想想後果。”

    屋子裡一靜,沒人敢接她這話。

    這嬤嬤即使心裡贊同,面上也不能這麼說,老夫人看著說話說得十分重,其實心裡惦記著呢。

    老夫人面向剛強,性格也確實如此,當初她嫁給馮老爺子的時候,馮老爺子那時還是個風流種子,老夫人容不得他這般模樣,只說若是以後在外沾花惹草,叫她知道一次,她就打一次。老夫人是真的敢下手,半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時間長了,馮老爺子反而叫她這烈性子馴服了,兩人真就和和美美地過了一輩子。

    二娘子的事情,叫老夫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時人雖然注重女子名聲,但是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老夫人張開眼睛,眼裡精光一閃。

    若是再尋個強勢的夫家,今日之事就不會有人提起。

    “你自去叫她吃飯。”老夫人又閉上眼睛,語氣裡有些嫌棄,“這

    點風浪都受不住,真是沒有一點她祖父的模樣。”

    老夫人與故去的馮老爺子感情甚篤,平日裡對像馮老爺子一些的馮二爺都極為偏愛,現在見他唯一的子嗣這幅模樣,不免有些心煩。

    這個老嬤嬤跟著老夫人大半輩子,也只有她這會還敢勸兩句,“老夫人這話說得,我可得替二姑娘抱不平了,這樣嬌貴的姑娘,若是真同馮老爺子長個一模一樣,老夫人您怕是要愁的不得了。”

    馮老爺子長相只能說是英武,老夫人想起來也不由笑了笑,下意識道:“她再怎麼長,也不如先頭那個長得好。”

    老夫人說著說著,眼皮子又耷拉下去了。

    老嬤嬤看了看老夫人的臉色,不再說話了,她知道老夫人心裡想起了大姑娘。

    佛堂裡靜了半晌,外頭忽然進來個侍女,低聲說大公子來了。

    老夫人一挑眉,奇道:“他倒是有閒心想起我來了?”

    說罷,老夫人放下佛經,叫人去請他進來。

    馮璟喻很少見到這個深居簡出的老夫人,畢竟他大多數時候是在江南,老夫人也不是那種十分喜歡同後輩逗樂的人,所以這會難免有些不安。眼見通傳的丫鬟又出來了,恭敬地請他進去,馮璟喻這才鬆了口氣,他還真怕老夫人不見他。

    馮璟喻這次倒也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馮清雅的事情,她與許宣在旁人家的宴會上做了些不體面的事情,若是叫人撞見了倒也沒什麼,情投意合的未婚的小男女做些出格的事情,雖然難免落人口舌,但是到時候成了親事,時間久了,也無人會再抓著這些舊事不放。

    但問題偏偏就出在這,許宣不僅不願意娶了馮清雅,反倒一句話都沒留,拍拍屁股就跑了。

    見了老夫人,馮璟喻規規矩矩地向她拱手請安,老夫人擺擺手,他才有些拘謹地坐在一旁。

    老夫人也無意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樣,直接便道:“你是為了雅姐兒的事情?”

    馮璟喻不知為何有些侷促,他上次就為了馮清雅的事情,同她一起鬧到了老夫人面前。

    那時他想著給馮清雅提個醒

    ,把她換到阿瑤的院子裡去,誰知她彷彿十分不情願,同馮璟喻大吵一架,直奔老夫人的院子,說他這是看父親母親不在,要欺負了她去。

    馮璟喻百口莫辯,在她嘴裡,自己彷彿真成了貪圖幼妹宅院的惡毒兄長了,老夫人再涼涼地說上兩句話,直把馮璟喻氣得胸口發悶,再不想管她的事情。

    只是這事出的格外突然,劉氏都驚到了,差點動了胎氣,悶在房裡哭了一場,直說已經沒臉會孃家了,家中出了個這樣不知羞的娘子,叫孃家人都看不起她。

    馮璟喻無法,且心裡確實還對馮清雅有一絲幻想,這會就來找老夫人商量一番,看看這事情該怎麼辦。父親遠在徐州,他也無意說出去叫他們煩憂。

    馮璟喻想著,要不將馮清雅送去徐州避避風頭。

    老夫人聽他說完,不由轉了轉手裡的佛珠,過了許久才緩緩道:“當初老爺子去世了,你父親不爭氣,我們馮家沒落到叫其他權貴排擠,節假裡送禮都避開我們家,你二叔年紀那樣小就上了戰場,跟著陛下走南闖北,身上不知落下多少傷痕,好在他確實有些天賦,在淮州一戰成名,這才叫我們馮家有了一絲喘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