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算了

    坐在馬車上, 阿瑤有些出神。

    其實仔細算起來,她同沈意行已經有整整半年沒有見面了。

    這半年又發生了很多事情,阿瑤看著眼前面色溫和的黑衣青年, 心裡竟然有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拂冬被外頭的人悄無聲息地攔下了, 馬車上只有兩個人, 中間置著一個小几, 角落裡放著冰塊。

    男人看她一會, 給她倒茶。窗簾裡透出暗色的光,照得沈意行的面容越發俊朗。

    沈意行從小就生得好,在一眾少年裡頭,他一直都有一種如雪般的質感, 高大又俊秀, 叫人一眼就能看見他。

    如今他是手握重權的沈世子, 掀掀眼皮就有人圍著點頭哈腰,反倒很少有人關注他的樣貌了。

    見阿瑤不說話,也不飲茶,她今日赴宴, 打扮的很仔細,水紅的唇微微抿著,沈意行多看了一眼。

    馬車上靜了半晌,男人垂著眼睛笑了笑, “阿瑤, 你生氣了嗎?”

    男人面上帶著股散漫,叫阿瑤想起許多往事。

    樊氏還未死的時候,沈意行遠沒有現在這樣的修養,他有一副騙人的皮相,樊氏管不住他, 鎮南王鞭長莫及,他會玩又喜歡玩,眉眼間滿是鬱氣。阿瑤剛做他的小尾巴的時候,還聽他說過髒話。

    那時候不僅僅大家公子們喜歡跟著他玩,連宮裡的皇子也巴巴地跟在他身後,為他馬首是瞻。一群人若是惹了什麼禍事,決計不會有人懷疑到沈意行的身上。

    即使他就是那個背後出壞主意的人。

    阿瑤剛剛到鎮南王府時,是個剛到他腰間的小人。穿著粉嫩的襦裙,叫沈意行堵在了垂花門前。

    女孩嘴裡吃著糖,撞在少年的腿上,沈意行故意不動,低頭面無表情地看她。

    阿瑤仰著頭,烏溜溜的眸子往上探,臉腮的軟肉都嘟出來,仰頭仰的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女孩也不哭,抱著少年的腿站起來,汗津津的小手摟住沈意行的腿。

    沈意行應該是很不耐煩帶著她玩,但是樊氏喜歡她,沈意行就牽著她的手,他整日

    裡懶洋洋的,做功課的時候心情會很煩躁,可對阿瑤很好。

    時間久了就處出了些感情,他有一次教阿瑤寫字,寫到青梅竹馬。

    少年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笑,他看著小阿瑤,語氣叫人琢磨不透,“你多舒服,你相公這麼小就把你養著了。”

    那時阿瑤還是個小矮子,沈意行的玩笑話,她答的也是很認真。

    吃著沈意行的糕點,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嘴裡像含著蜜,拿軟乎乎的面頰蹭蹭少年的手背,“好,真好呀。”

    女孩拉了長長的調子,栽在沈意行懷裡,哄得少年眉眼帶笑。

    這樣嬌嬌的小女孩,不怪沈意行那樣愛寵她,去哪都帶著。

    同沈意行混在一起的那群少年都比阿瑤大了許多,會擠眉弄眼,用曖昧的語氣開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沈意行不愛聽,但是也不管。

    他向來是這樣,不關他的事,就是有人死在面前他也不會多給一個眼神。

    有一次,就說到了阿瑤頭上。

    這個年頭,除了童養媳和一些上不得檯面的陰私關係,少見會有人家把自家的女兒放在別人家養的,更何況阿瑤還同沈意行定了親事,生得玉雪玲瓏,叫人看了就想摸摸她的面頰。

    那天很熱,阿瑤抱著個小兔子樣的冰糕,坐在小廊上,吃得嘴唇紅紅的。

    一群少年悶在沈意行的書房,不知道在做些什麼。院子裡只有蟬鳴聲,一下一下地叫喚。

    阿瑤也不要人管,晃著小腳,一個人捧著小兔子吃得香甜。

    二皇子那時母親還有兩分寵愛,是個半大少年,也愛跟在沈意行後頭。

    他一個人出了書房,左右看看見沒有人,就掐阿瑤的臉頰,拿走了她的兔子冰糕。

    小阿瑤叫他掐得臉腮通紅,少年比他高大太多,叫阿瑤看來,二皇子的身形幾乎擋住了天,她抿抿唇就掉眼淚了。

    臉頰被捏的酡紅,細聲細氣地要去告狀。

    二皇子按著她的肩膀不讓走,看她一會,眼神莫名,低聲道:“你是不是沈意行的世子妃?”

    阿瑤眼淚汪汪地仰頭看他,烏溜溜

    的眸子裡還墜著淚珠子,二皇子語氣裡有些其他的意味,她其實聽不太懂。

    二皇子忽然揉了一下她的小手,他那張還算秀氣的面孔上有一股異樣的情緒,他低聲道:“你們晚上睡在一個……”

    話還沒說完,就叫人一腳踹在腰間,滾到廊下半天都爬不起來。

    阿瑤眨了眨眼睛,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就見沈意行滿臉戾氣,面無表情地看著二皇子。書房裡唰地出來一群人,站在遠處不敢靠近。

    沈意行拿匕首,削掉了二皇子一塊肉。

    傷都是小問題,二皇子嚇得重病一場,回過神來就指認沈意行,但是沒人和他站一邊,反倒叫元帝把他教訓一通。

    那日夜裡,小阿瑤叫嬤嬤抱去沐浴,穿著小肚兜就出來了。

    嬤嬤嚇得一驚,抱著阿瑤站在屏風後面不敢出去。

    沈意行這時候該是在書房做功課,但是他現在坐在阿瑤房裡,少年翻著阿瑤小案上的玩具,一個一個地拿起來看。

    嬤嬤躊躇著不敢進去,阿瑤雖然還是一團稚氣,但是也不該穿著個肚兜,和這樣大的少年同處一室,即使兩人是未婚夫妻。

    沈意行側了側面頰,叫阿瑤進來,嬤嬤不敢不聽,抱著阿瑤進去了。

    阿瑤坐在榻上,手裡還攥著宣紙包著的飴糖,臉頰鼓鼓的,想必塞了不少零嘴,甕聲甕氣地,“你來做什麼?”

    她年歲小,不記事,一顆糖就哄得歡天喜地,不知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