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脈象

    阿瑤把手裡的香囊放在一邊, “她是怎麼說的?”

    柳嬤嬤面色不好看,“她心高著呢。”

    春桃生得不錯,杏眼桃腮身材窈窕, 在鄉下也沒少幹農活, 但是一身皮子愛惜得緊, 還算白皙, 乍一看是個美人,不然也不會被賣到那種地方去。

    柳嬤嬤去問她,她口稱自己年紀還小, 不著急婚嫁。

    其實她如今已經滿了十八了,那院子裡頭比她小的都配完了, 她還一副不緊不慢自有去處的樣子, 叫柳嬤嬤氣得心口疼。

    小丫鬟把托盤端走了, 拂冬等人都在外間, 這屋裡就只有主僕二人了, 柳嬤嬤說話也直白一些。

    “她出身不好, 從小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 老奴現下仔細想想,她以往都是在糊弄老奴呢。”

    春桃家中上十口人, 她還有三個姐妹, 唯獨一個弟弟。家裡的父親好賭,母親懦弱,對姐妹幾人是非打即罵,上頭幾個姐姐都被賣走了, 獨獨春桃幸運一些,被李戾救走了不說,還進了王府。

    她那樣的家底, 原本就是王府的灑掃丫鬟也當不得的。

    柳嬤嬤現下還有些生氣,“當初大公子心善救了他,老奴也不圖她為此報恩,想著給些銀兩放她回家去,但是她自己求著要留下,老奴就以為她心裡念著大公子,言語中暗示兩句,她也是不反駁的,只說大公子的好話。”

    春桃一個沒受過教養的,若不是柳嬤嬤以為她願意配給李戾,哪裡有機會能到主子的房裡伺候。

    誰知道她人生得漂亮,話也說得漂亮,到了這個時候又可憐兮兮地說自己沒那個意思,這叫柳嬤嬤如何不生氣。

    柳嬤嬤細細一想,這姑娘確實是有意思,怕不只是瞧不上李戾,還要攀另一個高枝呢。

    “能進爺們房裡伺候的,哪個不是知書達理,模樣清秀,她春桃是什麼斤兩,也不拿個鏡子給自個照照。”

    燭火閃爍一下,柳嬤嬤的面上也照得昏黃,顯出一些傷心來。

    她年輕時也是精明強幹的人物,現下老眼昏花,倒是被個小丫頭耍了。

    到底是老了。

    阿瑤拍拍她的手,面色也沉了下去,“嬤嬤你不必操心

    ,這事會處理妥當的,叫她貪了多少便宜都吐出來。”

    阿瑤想著若是春桃本就不願意那也就罷了,自是不會勉強她的,但是打著願意的名頭拿了好處,現在又反悔,她怕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柳嬤嬤點點頭,心裡還是壓著事情,她哪裡是心疼叫春桃佔了便宜,她是心疼李戾受委屈了。

    好好的大公子,哪裡就輪得到一個春桃來挑揀了。

    第二日阿瑤就召了李戾房中的丫鬟問話。

    李戾房裡四個丫鬟,除了一個春桃以外都是府上的家生子,一個比一個老實,阿瑤一問話就都說了。

    阿瑤聽著,眉頭就蹙起來。

    這春桃擺明了就是佔便宜來的,李戾救了她不夠,還要叫柳嬤嬤誤以為她願意配給李戾,終日在房中是不做事的,衣裳倒是叫柳嬤嬤做了一件又一件,過得比真小姐還舒坦。

    阿瑤光是想想心裡就有些不舒服,李戾再怎麼樣,當初也是救過她的,怎麼就叫她當成冤大頭了。

    這種不懷感恩之心,反而還反咬一口的人,阿瑤最是討厭了。

    阿瑤沉吟一會,就擇了個秀氣溫和的丫頭到了李戾房中,叫人把那春桃貶成了三等丫鬟,專在院子裡做一些灑掃的事情。

    阿瑤吩咐下去就沒再管這事情,倒不急著處理她,該叫這丫頭先吃些苦頭。

    現下已經進了十月,這天氣也不見有多涼快,就是雨水多,時不時就要下一兩個時辰,到了下午才會見一些涼氣。

    李戾那日鬧脾氣倒是很快就好了,說起來好笑,他就是覺得李淮修同阿瑤成了婚自己被落下了,合該給他也成婚一次。

    阿瑤抿著唇笑,專門請他吃了桌膳食,說了些好話,李戾心裡就舒服了,還是巴巴地跟著阿瑤,十分期盼阿瑤能帶他出去玩一玩。

    這裡不比渝城,李淮修擔心有些不長眼了傷了李戾,囑咐他不要一個人出門。

    李戾很聽李淮修的話,乖乖地呆在府上,但是呆了兩天就有些呆不住了。

    阿瑤現下比以往忙得多了,倒是沒什麼時間陪著他,好在府上有個一樣閒不住的袁文琪,兩人王八看綠豆對上了眼,一齊在府上逗貓遛狗,相處得十分

    愉快。

    這樣過了幾日,柳嬤嬤那顆拉紅線的心就止不住了,一日夜裡同阿瑤說起來。

    “這袁女郎是哪裡人,也不知有沒有婚配。”柳嬤嬤試探著道。

    阿瑤沒想到柳嬤嬤連袁文琪的主意都打上了。

    袁文琪的性格阿瑤是知道的,她就喜歡那種斯文秀氣的讀書人,前幾日在門前撞見了方明清,自此就魂不守舍,話本都不看了,只是袁文琪的小女兒心思不好說與旁人聽。

    “嬤嬤你且放寬心,大哥定會有著落的。”

    合適的人不是那樣好找的,阿瑤自然也希望李戾能有個知心人,但是這事急不得。

    柳嬤嬤嘆了口氣,“是老奴心急了。”

    次日下午剛剛過了午時,阿瑤同柳嬤嬤商量了許久。

    再有不到一個月就是李淮修的生辰了,阿瑤想著叫他好好過個生辰,這事情當然得避著他了。

    沒說一會阿瑤就準備小憩了,院子外頭的德勝就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了。

    “娘娘,那老侯夫人,她又上門了!”

    阿瑤眨眨眼睛,心裡約莫猜到她是來做什麼的了。

    女孩想了想,“去見見吧。”

    老侯夫人還是坐在上次的位置,端著茶水喝了幾口,麵皮耷拉著,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

    阿瑤面上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待正堂裡安靜一會,阿瑤才淡淡道:“不知老夫人此次上門又是為何?”

    她語氣不算溫和,叫人聽得心裡惴惴。

    老侯夫人面上微紅,清了清嗓子,道:“老身聽聞,王妃府上有個醫女,醫術精贊,還曾治好過一個摔下馬的女子。”

    阿瑤垂了垂眸子,面上閃過一抹異色。

    徐娘子治好那個女郎的事情在幾年前,京城裡該是沒幾個人知道的。

    “確實有此人,她姓徐,如今替本宮照看醫館。”阿瑤說罷搖了搖扇子,一雙烏溜溜地眸子望著老侯夫人,似乎在說您問這做什麼。

    老侯夫人叫她看得有些說不出口,她本來就是個面皮薄的人,上次走的時候就同阿瑤不太愉快,還暗暗發誓自個再不會來的,沒想到這樣快就又不請自來了。

    這會聲音越說越低,活像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老身的孫女,王妃您也是知道的,叫那畜生抓得,面上碗大的傷口,她整日以淚洗面,這日後還不知要怎麼辦。”

    淳娘子的個性本就內向,自那日受傷以後,幾乎沒再說話了。兒媳婦也整日哭鬧,好好的一個家就這般模樣了,老侯夫人看著簡直心如刀絞。

    阿瑤正了正坐姿,等著她開腔。

    堂上安靜一會,老侯夫人見她不答話,一咬牙,都是為了兒孫,“老身上次不該那樣責怪王妃,是老身糊塗了,還望王妃大人有大量,救救我那苦命的孫女。”

    老侯夫人出身好,這輩子就沒給幾個人低聲下氣過,這般兩句話說下來,麵皮就由紅轉白了。

    老侯夫人福了福身子,一旁的侍女會意,立刻就有兩個小廝抬著個大箱子進來了。

    “一些薄禮,還望王妃收下。”

    阿瑤垂了垂眼睛,老侯夫人遠遠看著,想著她若是不願意,自己都忍不住再求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