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呼吸

    這小孩的屍首叫人擱在了順天府門前, 幾個穿著破破爛爛的人在這哭天搶地,沒一會就有百姓圍過來了。

    如今元帝駕崩的消息才傳回京城,京城上下就是做做樣子也要比往日戒嚴一些, 萬萬不能叫著事情鬧大。

    京兆伊於是差個小侍衛去問,這孩子不是個孤兒嗎, 怎麼一會就冒出這樣大一群人來。

    沒一會那小侍衛就匆匆趕回來了,說這幾人聲稱自己同這小孩有親緣關係, 不過是逃難途中走散了, 叫那淮王妃抓到了容善堂裡,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京兆伊倒是沒說什麼維護淮王妃的話, 只叫人把這群人都看押起來了,無憑無據的, 憑什麼就說這小孩是他們家的孩子。

    順天府的門前好不容易才清靜了, 元帝大喪, 說話都是要時刻注意不能犯忌諱的,因此一群百姓並不敢議論, 推推搡搡地沒一會就散去了。

    背後的人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事情就這樣輕拿輕放, 還是叫一貫正直嚴苛的京兆尹蓋過去的。

    要怪就只怪這時候選的不好,誰承想元帝突然就暴斃了呢?

    到了點卯的時間,京兆伊同兩名京兆少尹交代一番, 換了身常服, 一架低調的烏頂馬車,即刻就去了淮王府。

    ·

    再說阿瑤這邊, 她叫人放了消息出去,淮王妃有孕,還沒過一個時辰呢, 不少道賀的帖子就送到了府上。

    元帝大喪,徐州跟著縮頭烏龜似的沒動靜,這淮王妃再過幾日可就不一定是淮王妃了,京城裡想著上李淮修這條船的人比以往只多不少,都恨不得擠上來,最好是掙一份從龍之功,叫舉家昇天。

    阿瑤挑揀了些翻開來看,不過是一些諂媚之詞,極盡討好之態,珍奇禮物數不勝數,其中不乏以往對她面露不屑之態的人。

    阿瑤微哂,但是沒什麼鄙夷的情緒。

    人都是這樣的,許是怕她日後報復,言辭中都有些誠惶誠恐的意思了。

    阿瑤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但是總歸目的是達到了,京城裡怕是多半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這。

    先前安排的人也開始動作,早早就寫好的詞開始在大街小巷流竄。

    都

    說這淮王妃的肚子怕是天降祥瑞,前頭才做了善事,肚子裡就結了福澤。坊間人民最愛這種故事了,更別提還有些白話的話本叫那說書人整日在茶樓裡講。

    如今元帝大喪,叫有些迷信的百姓來說這是又要遭大災了,也缺乏一個祥瑞來沖沖這喪氣。

    坊間流言越演越甚,什麼淮王妃心善引得仙人賜子,有些本就對淮王府有好印象的,就更是誇張,只差說淮王妃自個怕就是仙女,下凡來渡苦渡難來了。

    阿瑤叫人學來聽聽,德勝學得是神形俱像,叫阿瑤自己都聽著面紅。

    淮王府這下算是京城百姓心裡抹不去的大善人形象了,至少明面上是的。

    原本不該這樣順利的,淮王府這麼多人盯著,總有人不希望他起勢。奈何元帝死得實在是好,現在是半點有關大元不好的言語都不能出現,以免引得民心動盪。

    且李淮修十分配合阿瑤,處處行方便,那小孩的遺體叫人去驗查了,確實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但是那膳食裡是沒有這個菜點的,壓著人寫了狀詞,洗脫了淮王妃故意作案的嫌疑。

    再有人叫囂著要治淮王妃的罪,李淮修一律不管,只把這爛攤子往鎮南王府頭上引。其中還有乞明人的影子,這邊混一下,那邊攪一陣,你來我往地引導流言。

    李淮修都只冷眼看著,把著最大的話柄權。

    夫妻二人連著唱了場大戲,看戲的人是熱熱鬧鬧,沒幾日,這容善堂就成了上至朝堂下至庶民嘴邊的話題。

    “那容善堂裡,如今到底是什麼光景啊?”

    菜市場裡,一個勾著菜籃子的婦人同那賣豬肉的大漢搭話,“你家娃娃還在那認字呢?”

    殺豬的點頭,見她不買東西還在這站著,不免有些不耐煩,敷衍道:“我家娃娃聰明,學了幾日三字經已經認得一半了。”

    這買菜的婦人嘖嘖兩聲,左右看看,低聲道:“你個殺豬佬怕是還不知道吧,這容善堂是那淮王妃辦的,黑心著呢,用膳還吃死了個小娃娃,你也是,捨不得錢,把娃娃往那送,日後出了個好歹,有哭的時候。”

    殺豬聽她詛咒自己小兒,面色發黑地揮了揮手裡的殺豬刀,

    “王妃是不是黑心人我不知道,但是你這婆娘肯定是的!我看你也是喝過王府上的粥水的,那醫館你也去過,見你賒賬好幾回了,你還錢了嗎!怎麼這會還編排起人家了。”

    “你虧不虧心!”

    淮王妃的醫館是城裡最便宜的醫館,有時遇到困難的,不收銀子都是有的,這幾個月不知救了多少人呢,但是總有些貪小便宜的,連幾錢藥錢也捨不得!

    買菜的面上一紅,見他一把殺豬刀幾乎駕到跟前來,不由呸了一聲,“我哪裡賒賬了!不過是那日正好沒帶銀錢,過幾日再去給!”

    說罷匆匆就回了家,往廚房裡一鑽,柴火一點燃,這婦人心裡就像是揣了窩螞蟻,飯也做不下去,怎麼想怎麼不得勁。

    過了一會,這婦人一咬牙,把柴火熄了,抓起還在地上捏蟲子的小兒,揣了些銀錢,提溜著就往容善堂去了。

    那殺豬佬慣是精明,這可萬萬不能叫自家娃娃落後了!

    這些百姓才不管上頭的紛爭,只是想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旁人家的娃娃都去讀書了,你家的不去,那真是夜裡都睡不著覺。

    若是有書讀,能識字,誰還想做那商人買賣?遇見個八品小官也得低頭哈腰。

    朝堂上則要腥風血雨一些,鎮南王一直不露面,李淮修的人幾乎把這朝堂站了一半,沈世子的人逐漸處於弱勢,再加上容善堂這樣大一頂帽子扣上來,嘴都叫人掐住了。

    京兆尹拱拱手,面色嚴肅道:“這容善堂雖是婦人產物,但是但凡利民之舉,自該褒獎勉勵才是,且還有人傷稚子性命陷害與淮王妃,依本官看,這怕是中間有人在搗鬼,要傷我大元的根基!”

    堂上叫他說得一靜,馬上就有人要出來反駁,只是閣老抬了抬手,面沉如水,示意他接著說,那人只好不甘心地閉了嘴。

    京兆尹抬起笏板,“如今陛下仙逝,天下無主自然動盪,淮王妃有感於天,一心利民之舉,本該叫此祥瑞之氣滌盪京城,勉勵民心,卻叫人藉機生事!這個關頭,京城裡若是妖魔鬼怪頻出,要叫百姓如何看我們!叫天下如何看大元!”

    京兆尹說罷最後衝著上方的閣老一拱手,

    “依下官之見,這容善堂不僅不能關,還要宣揚!此舉既能穩定民心,又能安置流民,實乃立國之舉。”

    “且如今世家□□,平民越發無出頭之路,寒窗苦讀入不了仕途,世家子不學無術鬥雞遛狗也能列於廟堂之上,為一方父母之官。如今又有多少百姓還供得起十年寒窗!若是積年如此,世家昌盛,可國之將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