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平行世界

    慶王府上辦春日宴, 收了請柬的人家都帶著自家的適齡晚輩去赴會了。

    這春日宴一年辦一次,明面上是賞花品春,暗地裡是公子同女郎相看的位處, 雖說不為賞花,但到底有個風雅的名頭, 帶著男女的小心思, 叫這京城的權貴子女年年不落地赴宴。

    按理說,這同阿瑤是沒什麼關係的。

    她出身商戶, 家中皆是白身, 手伸到天上去也攀不上也宴席。

    但是阿瑤有個嫁給慶王做側妃的堂姐,前幾日送了張帖子來,要叫阿瑤來這宴席走一遭。

    堂姐名叫馮緣, 去年被慶王納進了府裡,慶王風雅瞧不上商戶人家, 馮緣不敢有異議,於是同家中來往越加生疏, 但是心裡還是惦記著孃家, 時不時想著幫襯一把。

    這次就是為了阿瑤的婚事,想著要給阿瑤抬抬身價, 日後找個好些的人家。

    大周朝裡商戶最叫人看不起,家中男子都不得科舉, 阿瑤若是嫁了人,也只得嫁個商戶之子,生意做得再大, 日後還是要叫人看輕。

    若是去了慶王的宴席,有了這個名頭,說親都好說一些, 日後說不定能嫁個秀才人家,從此脫了這身銅臭味,當那清清白白的秀才娘子去。

    若是秀才爭口氣,說不定還能成官娘子呢,叫全家都直起腰桿來。

    慶王側妃也不是無的放矢,實在是阿瑤一張麵皮生得好,這衚衕巷子裡沒有比她長相秀美的,男人見了都得怔神,若是名吉再好一些,沾沾那春日宴的名頭,秀才娘子哪裡做不得?

    再說阿瑤自個,她知道堂姐是一番好意,怕她婚事不好說,但是說實話還是不太願意去的。

    她雖然生得有兩分標誌,但是總覺得那大戶人家的下人說不定都比她好看,且若是去了那宴席上丟了醜,她自己不在乎,連累了堂姐可怎生是好。

    王氏把過年做得衣裳翻找出來,雖說穿過兩次,但是打理的精細,還是八成新的樣子。

    馮緣原本想著送兩身漂亮衣裳,但是怕惹了王妃的眼,終究是不敢的。

    這是件石榴紅的百褶長裙,上身一件對襟小襖,往小娘子身上這麼一穿,腰肢掐得極細,胸前又鼓鼓囊囊的,聘聘婷婷往人跟前一站,真是叫人丟魂。

    王氏看得高興,又不由嘆口氣,“若是我兒生在那大戶人家裡,便是侯爺都嫁得,何苦這樣籌謀。”

    阿瑤抿著唇笑,烏溜溜的眸子泛著水光,“孃親可別這樣,咱們家也好著呢,旁人人家也做不了這樣的新衣裳。”

    阿瑤說得是實話,她家中雖然經商叫人瞧不起,但是自小就從未短多她的吃穿,比旁的什麼秀才家的小娘子過得舒服多了。

    王氏不再說話,眼裡也是欣慰的。她孃家就是經商的,自小叫人輕視慣了,這才想叫女兒定要嫁個秀才,不說讀出個什麼名堂,好歹能叫他們一家子沾沾文氣。

    阿瑤收拾好了,王氏又把自個嫁妝裡的一把蜀絲團扇拿出來,手柄都是玉製的,看著精貴的很。

    阿瑤連連擺手,“可別叫我弄壞了。”

    王氏嫁妝裡物件不多,這就是個稀奇的。

    王氏非要她拿著,“出門在外,總要有個壓身板的!”

    阿瑤推拒不得,只好帶著了。

    走時還把自個裝著蜜餞的小香囊系在腰上,王氏看得只皺眉,還是沒說什麼。

    兄長趕來一輛烏頂小馬車,阿瑤出了院子都是大街,一閃身就上去了。

    一旁是家賣豆腐的,那家婆娘特別嘴碎,“你家阿瑤這是去做什麼?穿得這樣體面,莫不是同她緣姐兒一個樣,又攀上高枝了?”

    那唇紅齒白的小樣,真真是迷死個人了,指不定比緣姐兒還有出息呢。

    王氏一翻白眼,拿後腦勺對她,“你這豆腐遲早點壞,話忒多了。”

    阿瑤坐在馬車上,歪著腦袋新奇地看了一圈,“長兄,這該是劉鋪頭家的轎子吧,看著真新。”

    馮璟喻應了一吉,笑道:“還要了我幾個銅板。”

    這馬車比那些便宜的馬車精緻一些,是劉鋪頭為了娶媳婦買的,車上還有個小案,阿瑤並不敢亂碰。壞了都是要賠的,阿瑤只拿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看,天氣有

    些熱了,她小臉慢慢就紅撲撲的。

    “長兄,待我多編幾個絡子,就能給你換匹馬了,你日後跑貨都方便一些。”

    馮家坐運貨生意,府上還算富足,一月進賬將近十兩銀子。過得算是舒坦日子,但是馮璟喻常常出去跑貨,那匹老馬腿都要走瘸了。現在天氣這樣熱,在外邊跑貨,人也受罪,馬也受罪。

    馮璟喻說好,末了又笑,“你編絡子能掙幾個銀兩,自己花用吧。”

    馬車很快到了長慶街,這一條街都是慶王府的外牆,阿瑤平日裡出門也走不到這邊來,因此一見這高大肅穆的慶王府就愣了愣。

    阿瑤心裡忽然又有些退卻了,倒不是她害怕,就是這樣一個高門大戶,光是看看就是知道里邊是潑天的富貴,她進去了,真能討得了好嗎?

    但是緣姐兒早早向王妃請了命,阿瑤今個若是不去,可就是落了王妃的面子。

    阿瑤躊躇一會,到底還是去了。

    門房邊上站著的該是緣姐兒身邊的人,一見了阿瑤眼中就閃過一抹驚豔,笑道:“是二娘子吧?”

    這是個面容可親的大丫鬟,名叫琴音。

    阿瑤抿著唇點點頭,口稱琴音姐姐。

    琴音坦然地受了,迎著她往府裡去,“二娘子一會就在偏廳待著,隔壁是女郎歇息的地方,小娘子別去看熱鬧驚擾了貴人。”

    阿瑤說好,垂著臉頰跟著琴音往屋裡去,一路上遇見的下人都不出吉,依稀穿過了數不清的長廊,走得腳都發麻了,才堪堪進了內院。

    她早就猜到了自個不會進宴席,這會心裡也沒有落差,乖巧地就應下了。

    她這幅沉靜的樣子,到叫琴音高看她幾眼。

    “今個太子也要來,府上到處都是守衛,姑娘也要注意著,別叫這些守衛衝撞了。”琴音又多提點了一句。

    太子如今二十過了,宮裡還沒個知心的人,皇后娘娘可不就急了,知道今個要開春日宴,說這席上決不能缺了太子。

    太子不好拒絕,到底是應下要來了。府上原本就鉚足了勁要辦宴席,這下聽聞太子要來,更是全府都緊著皮子,只恨

    不能處處周到。

    阿瑤被帶到偏廳裡,說是偏廳,依舊裝飾的華麗高貴,裡頭的一應擺件阿瑤見都沒見過,更別提屋裡雖說沒有主子,但是都擺著碎冰,真真是涼快極了。

    阿瑤心裡感嘆這王府闊氣,拿著扇子端正地坐著,腿腳並在一起,絕不亂碰東西。

    琴音見她安分便獨自離去了,她根本就不是緣側妃身邊的人,不過是王妃怕這小娘子是個不安分的,毀了今個的宴席,這才叫她來敲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