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陶融

    雖然說了找嚴久深談話, 但老何頭一坐下來並沒有板著臉就要說教什麼。他轉身接了杯水放到嚴久深面前,又擰開自己的泡著茶的保溫杯,抿了口茶, 享受地呼了口氣。

    然後將手下壓著的待批改的作業勻了一半給嚴久深,順手還丟了只紅筆過去:“來, 好不容易逮住你一回, 幫我批改個作業。”

    “……”嚴久深認命地曲著手指拿起紅筆在手裡轉了一圈, 對著老何頭改好的一份,一目十行地打勾、打叉,提醒了一下老何時間,“就一個半小時,十二點我準時走人。”

    老何頭還是不急, 甚至還頗為悠閒地靠著椅子搖晃了幾下,望著外邊坐著寫題的池歲:“那小同學怎麼回事?我記得你學校就一個人來藝術節啊?怎麼你還帶家屬的?”

    “……他參加, 我是附帶的。”嚴久深有意地防備著老何頭嘮家常一樣的碎碎念, 但一問到池歲, 還是忍不住回答了,“老何、何老師, 有什麼話要不直接問吧,別又來你那隨便聊聊的套路,聊著聊著把我底都聊沒了。”

    老何頭瞥了嚴久深一眼。

    他要是直接問,能問出什麼他至於耽誤這功夫聊這天?

    “稀奇,咋們榮譽榜榜首的嚴久深也有被附帶的時候,”老何頭看著嚴久深改得越來越快地速度,一把撈回了改好的那幾份,示意嚴久深就這麼接著改,“聽教務處的老師說, 回來拿學籍了?”

    “昂,是。”嚴久深忍著不多說話,揹著答案繼續改作業,但速度降低了不少,無奈之下甩了一下手,又把答案拿了回來,“不是,你至於嗎老何頭,改個作業還帶考驗的?”

    老何頭又搶回來,放到了後面去:“本來想找卷子給你做的,這不沒找到嗎?”

    嚴久深抬頭看了眼老何頭,低頭下去認命地就這麼改,改完一份就被老何頭拿走一份,但這麼多來幾次,他答案也記得差不多了。

    也一直沒怎麼搭老何頭的話。

    老何頭這急了,眼瞅著作業也要改完了,這時間也快到了,他屁話都沒能問出來點。

    憋著氣悶了好一會兒,他忽然發現嚴久深改完個一兩份就會偏頭看一眼外邊,老何頭也跟著往外看了一眼,外邊除了那個小同學就沒別的人了。

    !

    忽然靈光一閃。

    “你倆很熟?”

    老何頭許久都沒出聲,嚴久深以為他放棄了,猝不及防來個問,他想也沒想地就反問了一句:“誰倆?”

    回完才意識到自己搭話了,但好在老何頭沒問啥有用的問題。

    他醒了醒腦子,準備待會老何頭問什麼都不回答。

    “就你跟外邊那小同學唄。”老何頭淡定地抿了口茶,“我在後邊追著你跑的時候,你把你校服扔了都沒扔他。”

    “轉學前你不還嚷嚷了幾句,絕對不會在學校再發展什麼熟人了,尤其像陶融那樣帶著出去、帶著回來的關系更不可能……”

    老何頭話都還沒說完,嚴久深就已經扔了紅筆,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陶融能跟我這小朋友一樣?人小同學跟我是真熟!陶融那是什麼?那是跟我裝熟!”

    老何頭適時皺眉:“不對啊,他們不都說你和陶融挺熟的嗎?上課下課,吃飯都擱一塊,周睦跟周樂還跟我吐槽了幾句,那段時間做個化學實驗,你都不跟他倆一塊了。”

    “你再問問他們去,我們同桌前有這麼熟?”嚴久深冷笑了一下,“那次換座位,剛考完月考。我從來不關心別人成績怎麼樣,就記得剛換完位置,他一副垂頭喪氣,一臉死相地問我怎麼能穩定成績。”

    “你肯定說不知道。”老何頭接了一句。

    “對,我說不知道。他倒是沒多問什麼,就是後面一有空就唉聲嘆氣地說點話。比如,昨晚上練題練到多晚,錯得一塌糊塗,再比如什麼什麼家裡給的壓力太大了,回家劈頭蓋臉只有一句話‘最近學的怎麼樣,成績怎麼樣’。”

    嚴久深頓了一下。

    老何頭抿了口茶,掩去自己的神色。

    高一的時候,他帶化學競賽,哪個學生哪裡有點什麼問題他都特別清楚。他模樣慈祥,經常笑,也很少批評學生,擅長引導,好多學生都願意和他說說心裡話什麼的。

    嚴久深這人怎麼樣,他也是瞭解了個七七八八的。

    畢竟他當時打著交流一下實驗的名頭,和嚴久深談了不少的話。

    他教書不怕那些很有情緒的學生,就怕老把自己憋著的。嚴久深那狀態他瞅著就覺得好像把自己憋著了,就想著有事沒事找人聊一聊,別把自己憋壞了。

    但嚴久深憋是憋了,後來聊天聊著慢慢的知道,這人才不會把自己憋壞了,有自己一套的解壓方法。

    簡單點說,就是把自己折騰到精疲力盡。

    他不主動招惹別人打架,大晚上出去溜圈、狂奔、大吼大叫什麼的純屬是耗費自己的體力,讓自己能什麼也不想的睡個死覺。當然要是能碰上次打架的機會,他就不溜圈了,打完就直接回家。

    觀察了嚴久深幾次,見人也有分寸,老何頭就放心了沒怎麼管了。

    嚴久深今天這麼一說,他忽然就明白了。

    陶融家裡那情況,跟嚴久深家裡差不多。望子成龍心太急,把學生逼得太緊,緊著緊著學生自己喘不過氣了。嚴久深自己有一套疏解自己情緒的方法,但陶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