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150章 150

    話說了一半,男人的手裡就被塞了一個錢袋,還挺沉,一打開,裡面的錢幣足以買上一件冬衣了。他訕訕道∶"姑娘,你這是……."

    "這隻山貓我要了。"

    桑洱的鼻頭被吹得發紅,望著男人,這樣說。

    有錢能使鬼推磨,遑論只是放棄一隻半死不活的動物。

    桑洱給的錢太多,男人收了,覺得自己多佔了便宜,還主動問她要不要幫她把伶舟的皮剝了。

    桑洱婉拒了他的提議,抱著那隻籠子,上了馬。在大雪降臨前,回到了她現在的家——覃禾南邊的一間有院子的小宅邸。

    由於除崇很勤快,桑洱的小金庫很滿,住的地方條件也很好。

    畢竟不會在溯回境待一輩子,攢錢留給未來,也沒有意義。

    進了房間,桑洱打開了藤籠,想將伶舟抱出來,卻發覺大雪把他傷口的血和籠子黏在了一起。怕撕裂他的血痂,桑洱只好摸出一把匕首,不大熟練地將藤籠五馬分屍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伶舟挪到了乾淨的布巾上。

    銅爐裡,柴火噼啪燒響,空氣暖和了起來。熱水生出嫋嫋煙霧。桑洱趴在桌子邊上,浸溼了布巾,給昏死的伶舟浸軟了血痂。那些乾結成一撮撮的毛髮,硬而粗糙,髒得不得了,現在也只能忍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虛弱了,伶舟被她擺弄了半天,上藥、包紮,都沒有甦醒的跡象,耳朵兩束銀翎套拉著,蔫了吧唧的。

    桑洱握住他一隻前爪,皺眉細看。

    果然,連銀鱗也掉了幾片。看傷痕,明顯是被撕扯下來的。剛才那個瞎貓遇到死耗子的男人,雖然不是修士,但有一點是說對了的——伶舟不久前,應該才和某種妖怪廝殺過。

    包紮過後,桑洱又檢查了一下他的魔丹,還在如常運轉。桑洱靠在椅子上,望著毯子上蜷縮著的伶舟,陷入了沉思中。

    她該拿伶舟怎麼辦才好?

    難道等伶舟醒來了,再對他說一次滾,趕走他嗎?

    捫心自問,她這一次……做不到。

    桑洱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有點心煩。

    因為她還發現,溯回境的發展出了問題。

    她一直遵照著"儘量不干涉伶舟的人生"的原則,可,眼下的情況,似乎已經走偏了—按理說,伶舟再弱,也不可能淪落到被凡人騎在頭上欺負的地步。

    這簡直像是,力量被打了個五折。

    到底是什麼地方有疵漏?

    為什麼故事會走偏?

    按照這個趨勢,如果對他放任不管,伶舟能不能活到溯回境的第一個循環結束時,都是未知數。

    火焰蔓生的暖意,讓冰封的知覺漸漸復甦。伶舟的眼皮很沉。劇痛的滋味兒沿著神經迅速傳遞到四肢百骸。當中火燎火燎的灼熱感,卻似乎減輕了些,傷口上好像塗了一層冰涼的膏藥。伶舟趴著喉嚨裡嘟囔了一聲,意識轉醒,忽然察覺到身邊有人!

    他倏然警覺,睜開了冷冰冰的獸眸,同時,就要撐起了身子,但渾身都是傷和繃帶,支起一半,就晃了晃,再次倒了下去。

    桑洱淡定地看著他重新摔趴的動作∶"醒了?"

    伶舟弓起背,對她崮此起了森白的尖牙,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充滿敵意的獸類咆哮,兇蠻而可怖。縱是大人,聽了這樣的叫聲,也會心底發寒。沒想到,他的嘴卻突然被一隻白皙漂亮的手扣住了。

    伶舟∶''….

    跟前的少女,似乎一點都沒被他嚇到。纖柔的五指環成了圈,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就那樣壓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對她版此牙。 而他的爪子又被紗布裹纏著,這麼一亂動,反而滲出了血。伶舟察覺到了,停下了掙扎,微微喘著氣,眼底流淌著危險又不耐的敵意,瞪著她。

    "我救了你,你願意當我的屬下嗎?如果你同意,我就保護你,給你飯吃。"桑洱一點兒也不懷他,坦然道∶    "不願意的話,你現在就走吧。''

    伶舟驚疑不定,瞥了一眼窗戶。

    已是深夜時分。桑洱所料不差,黃昏初起時,一場鵝毛大雪就降臨了。

    北風呼嘯,風力太大,彷彿旋起了砂石,撞得窗框"砰砰"震動。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鎖,躲在火爐旁取暖。這會兒打開門,人都會被吹出一個翅趄。

    此時離開,就是死路一條。

    而這個人的修為,也很高深。至少,現在的自己遠不是她的對手。

    頃刻間,伶舟已經判斷出了形勢,慢慢靜止了。

    "想清楚了?"

    桑洱見他不動了,鬆開了他的嘴巴。

    看到伶舟沒有立刻反撲,桑洱微微鬆了口氣,去拿來了傷藥,重新把伶舟滲血的爪子包紮好了。隨後,她去廚房,端來了一盤熱乎乎的蔥花牛肉湯。

    伶舟懨懨地趴著,尾巴不時甩動兩下,昭顯了他的心煩。嗅到了香味兒。伶舟耳朵一動,目光準確無比地投向了桑洱手中的碗。

    "餓我了?"

    伶舟又看了看她,眼神冷漠。

    這張桌子很大,桑洱坐了下來,冒著香氣的食物正好放在了伶舟面前。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分給伶舟吃的意思,平靜地說∶"我是主人,我吃完了,你才可以吃。"

    伶舟眯眼。

    雖然這麼說了,桑洱還是比較有分寸的,她沒有直接吃大份的牛肉湯,而是用小碗,分出了自己的那份。

    當著他的面,桑洱吹了吹湯麵的熱氣,心安理得地開始吃飯。她吃相很文雅,幾乎沒有聲音。

    最後,桑洱吃完時,牛肉湯已經放得半涼,還剩下一半∶"你現在可以吃了。"

    伶舟睜開眼,涼颼隱地看了看她。

    桑洱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沒有強迫他立刻吃下去。

    因為天氣冷,雖然這個小宅子有三個空房,桑洱常住的只有南向的一間,將暖爐都集中到了這兒。她在客廳留了一個暖爐給伶舟,自己回房取暖了。

    大雪天一連持續了數日,積雪沒過了小腿,出去買菜都很難。好在桑洱在家裡存了不少食材,她自己是修仙的,其實不用每一頓都吃。

    不過,為了樹立主僕的秩序,她還是會先吃一點。

    比起她,處於養傷期的伶舟,才是最需要吃肉的人。一開始的兩天,或許因為不信任她,也嫌棄吃她吃剩的,伶舟壓根不碰她給的食物。對此,桑洱沒有表現出著急的模樣,也沒有說什麼好話來哄他。第二天清晨,不管食物有沒有吃過的痕跡,她都會拿去倒掉。然後,再有熱食端出來,就是天黑以後的事了。

    也就是說,如果伶舟夜裡不吃,就得熬上兩天。

    果然,過了兩天,伶舟終於扛不住了。第三天清晨,桑洱走出房門,看到伶舟縮在桌底睡覺,桌子上的碗已經見底,有點高興。

    結果證明,她高興得太早了。

    兩天後,一個深夜,桑洱被落雪聲驚醒,同時,感覺到了一陣靈力的異常波動。

    睡意瞬間就跑到了九霄雲外,桑洱跑出了院子,果然看見,結界被打破了。

    伶舟走了。

    很久前,在浮石鎮時,伶舟也曾經衝撞過她的結界。可那會兒,桑洱的結界是找系統買來的,結實程度遠超過她和伶舟的力量。這一次,溯回境裡的結界是桑洱自己設的。

    覃禾倒是沒什麼妖怪作祟,桑洱設結界,純粹是預判到了伶舟野性未消,不可能那麼順從,肯定會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