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步歸 作品

第398章 不解

    “爾等以為大靖衰弱只是單單因為暴君?”

    天權觀內,正盯著九龍嶺輿圖出神的季崇言看著輿圖上被標出的七座道觀,神情平靜,看似專注,只是卻驀地想到有一次同林彥和大理寺卿紀峰喝酒時,紀峰酒醉時說的話了。

    紀峰大靖大周兩朝皆在大理寺擔職。大理寺這個地方,說重要也重要,世間重案要案皆由大理寺查清判公正嚴明;可說不重要卻也不重要,他的重要卻同朝堂之上那些治世的大臣不同,彷彿遊離在政事之外,卻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從某些角度上來看,紀峰更似是這些滿朝文武中的局外人一般。

    “那暴君都瘋的這般厲害了,可連這般瘋的厲害的暴君,也不是什麼人都敢動的,你們這兩個小子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紀峰問他同林彥。

    彼時的他同林彥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陣瞭然之色:紀大人又喝醉了,喝醉了便“口無遮攔”,什麼話都敢說了。

    “大靖王朝綿延四百年,坐在朝堂上的人間帝王早已不似建朝之初那般對臣下有絕對的掌控了。”紀峰不吐不快,醉酒之下,什麼都敢說上一說。

    林彥聞言無奈的苦笑了一聲,起身去將屋門關了。

    既然堵不住上峰的嘴,就堵門吧!莫要讓旁人聽到了。

    “倒也不是誰對誰錯,而是這裡,”私心裡就沒把他同林彥當外人,喝醉了酒的紀峰拍了拍屁股,說道,“這裡……決定了這裡,”第一個“這裡”指的屁股,那第二個“這裡”……紀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屁股決定腦袋。

    “一方坐在龍位上,便決定了他是陛下,陛下所求自然是絕對的王權,他要掌控這朝堂的文武百官,滿朝文武可以不合,可以爭吵,甚至陷害什麼的,可處置不處置什麼的都要在他,他要的是這個。”

    “臣子站在堂下,不管是橫亙幾百年的世族還是新貴,他們是滿朝文武,便勢必希望自己所言能被接受,他們可以爭吵據理力爭,可以互相動手,爭權鬥勢,不管如何手下見真章便是了。便是輸了,那也是技不如人,雖然不滿卻也無話可說。所以,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的陛下不是一個王權在握的陛下,而是一個偶爾也會‘受制於人’,不能隨心所欲的陛下。”

    林彥聞言忍不住搖頭苦笑了一聲,倒了杯酒給紀峰遞過去,輕嘆道:“大人真是……”

    這角度還當真少見。

    “昔年大靖的帝王權力早就開始不能隨心所欲了,喏,前朝有個帝王就總是被臣子欺負……”

    這話聽起來新鮮有趣卻又……令人心驚。

    林彥心中一跳,下意識的看了眼一旁的季崇言:“崇言……”

    季崇言抿了抿唇,晃著手裡的酒盞,眯眼搖頭表示不想阻止,只是說道:“莫讓旁人聽到就行了!”

    “讓我想想叫哪個?哦,文帝!那皇帝可被欺負慘了!”紀峰打著酒嗝,一個遊離於政事之外的大理寺卿大抵是旁觀者清,看的分明,“當然不是同尋常人那般被被人直接動手欺負什麼的,而是處處要聽從臣子的意見,這於臣子來看是好事,於皇帝而言,便是再溫和軟弱的皇帝心裡也不會舒服。”

    “聽聞這文帝連後宮裡頭喜歡哪個女人,睡哪個妃子都身不由己,真真是可憐……”

    “被欺負的久了,有一次對著滿朝文武,他更是氣的咬牙切齒,有一次甚至直接動手推了臣子……”

    只可惜被推的臣子拍了拍官袍上的塵土,站了起來,絲毫不懼。

    “真真是個可憐的老實人……”

    可憐的老實人?季崇言垂眸看著九龍嶺上的七座道觀,忽地輕嗤了一聲。

    彼時他聽著紀峰一通酒醉的“指點江山”之後,突地開口打斷了紀峰的話。

    “既然手段壓不住臣子便也只能無話可說,他若是想要自由,想自由的寵幸自己想寵幸的妃子,而不是被臣子所左右的話,要麼便以能力手段壓制臣子,要麼便乾脆爽快的認輸,這文帝又不是沒有兄弟姐妹,他既那麼深情,自可帶著喜歡的妃子歸隱去做個閒散王爺,屆時滿朝文武也不會去管他寵幸哪個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