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六十章 《論權臣的自我修養》

    怯薛軍是班直戍衛,是孛兒只斤氏的近衛軍,但是被瓦剌人給偷走了控制權。

    而也先本身連可汗都不是。

    于謙正襟危坐,他附和的說道:“正是如此,臣曾記得,之前也先曾憤怒無比的要南征帖木兒王國卜撒因,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失敗了。”

    朱祁鈺一拍桌子說道:“不僅如此,隨著戰爭的升級,個人很難再負擔軍備了。”

    “在南宋之前,良家子能夠負擔鑄甲、弓箭、弓弦等軍備消耗,當面對君王徵召的時候,可以隨時征戰,就像是唐朝的長征健兒一樣。”

    “但是隨著火器的大規模應用,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大將軍炮開一次炮,需要一個硝匠三年辛苦熬硝,才能供應。

    但是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動用的火藥都以百萬斤計算。

    這樣的成本,已經不是良家子可以負擔了,而需要一個大的集體去負擔,這個集體就是國家。

    募兵制下的職業軍隊就此出現了,就如同永樂皇帝的京營,就是典型的職業軍隊,其數量和兩百萬大明在編軍隊不同,職業軍人只佔總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這樣可以大幅縮減軍費開支。

    當理清楚這個思路之後,朱祁鈺恍然發現,大明皇帝必須要支付京營費用以及軍備費用,這是皇帝享受帝王權利的義務之一。

    可是自從永樂皇帝死後,南下西洋的活動大規模縮減,內帑入不敷出,京營支出成為了國帑和內帑扯皮的事兒,軍備鬆弛也在意料之中了。

    于謙真心實意的說道:“陛下英明。”

    朱祁鈺一邊踱步一邊沉吟的說道:“只要有財富,便會有不公平,在財富面前,勢要商賈逐利,他們貪婪不足、他們野心勃勃。”

    “而窮人則開始好逸惡勞,貪圖享樂,因為窮人們的勞動價值被朘剝,他們不滿卻毫無辦法。”

    “在瓦剌不需要擔心這些,因為他們的百姓手中只有留供資財和一點點的流動資財,幾乎一無所有,便不用擔心勞動價值被朘剝之事了,所以韃靼奴酋們在銀幣戰爭中,才會肆無忌憚的把牛羊換成銀幣。”

    “隨著財富的增加,司法應運而生了。”

    于謙沒有多言,他想到了當初于謙從山外九州回到京師時候,陛下組建的勳軍。

    那時候,朝臣們藉著八辟八議,大肆喧囂要求勳戚子弟進入講武堂,即便是于謙也無法阻攔,若非陛下找到了勳軍這種奇怪的打法,講武堂的成立,不過是讓軍勳子弟鍍金所在。

    但是勳軍出現,讓講武堂正式成立,讓天子門生的庶弁將、掌令官遍佈京營。

    八辟八議,就是在維護勢要豪右,而且歷朝歷代皆有。

    司法本就不公平,只是相對公平。

    司法的誕生就是在維護佔據了分配地位的勢要豪右的利益。

    司法,生於不義,何來大公?

    至少在大明是這樣的。

    朱祁鈺繼續說道:“所以錦衣衛就出現了,錦衣衛作為一種極為特殊的法司出現,就變的理所當然了。”

    “只屬於皇帝本人,是皇帝行使司法權力的機構,有利於司法權力的行使,讓司法稍顯公平。”

    “但是很顯然,也先完全沒有能力行使司法權力,因為康國多族並立的原因,司法權力幾乎被諮政院壟斷,這本身就是王復的權力。”

    除了支付軍費以外,君王必須支付的費用,還有一個那就是司法費用。

    否則面對八辟八議這種制度,皇帝便毫無辦法,只能任由勢要豪右富商巨賈們,挖大明的牆角,束手無策。

    嘉靖鑄大錢,隆慶開海,萬曆擺爛,無不說明了這一點。

    沒有了限制勢要豪右、富商巨賈的手段,就只會陷入無限的被動之中。

    于謙捏了捏眉心,這樣心思通透的陛下,能釣的上來魚才是怪事。

    大明的魚又不是水裡的魚,大明越大的魚越聰明,面對這樣一個心思通透的陛下,那肯定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

    興安在一旁瑟瑟發抖,這也是他能聽的嗎?!

    這完全是《權臣如何僭越神器》、《論權臣的自我修養》的現實版。

    他興安只想好好的做一個伺候陛下的臣工。

    朱祁鈺總結性的說道:“所以也先失去權力的原因,是因為也先想要從大石變成可汗,甚至變成皇帝,毫無疑問,在這個轉折的過程中,他失敗了,輸的一塌糊塗。”

    于謙一陣頭皮發麻,興安接不住這樣的話,把他喊來,他于謙就能接得住了?

    看得起誰呢?

    要論權臣,當下大明,他于謙可是權臣的第一候選人!

    于謙欲言又止只能感慨的說道:“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