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九百零五章 俗不可耐大皇帝

「陛下這索性二字,實屬不易中的不易,這是軍舞,臣認為符合事實又無篡改,並無不妥,陛下讓臣改,臣也不會改。」

胡濙是個諂臣,但同樣是個非常嚴謹的人,否則也不能縱橫朝野五十年,在明公的位置上一待這麼多年,涉及到了皇帝的事兒,民間自然可以胡編亂造,可是胡濙不能,陛下在陣中就是在陣中,陛下在陣中是作為一個合格的軍士,完成了戰鬥目標,這是事實。

胡濙都快九十了,今天朱祁鈺就是說破天去,他也不改,反正他大限也快到了,人走了,陛下再改,胡濙也不能阻攔。

「那便如此吧。」朱祁鈺笑了笑,最終不在這個事兒上糾纏,他繼續問道:「這曲目慷慨激昂,振

奮人心,何人所作,叫什麼?」

胡濙面色猶豫試探性的說道:「是宮裡的李賢妃所作,名叫《郕王破陣樂》。」

朱祁鈺一下子尬住了,郕王破陣樂,這幾個字非常的合適,人物事件一目瞭然,可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陣樂》那是李世民的專屬bgm,朱祁鈺對自己的軍事能力很有數,他若是到了戰場上,就是個放陰槍的戰場老六,他面色複雜的說道.「朕以為不妥。」

和李世民比軍事,朱祁鈺自然不會班門弄斧,可是比弄錢的本事,朱祁鈺還是能較量下的。「臣也以為不妥,臣以為叫《郕王入陣曲》較為恰當。「胡濙立刻說道,君主之間比來比去,很容易讓人誤會,而且頗有些關公戰秦瓊的荒謬,這也是崇古的儒學士為何越來越迂腐的原因,他們奉若圭音的經典,都兩千年了。

改兩個字,味道自然不同。

「善。」朱祁鈺頗為認可的說道,改改名不撞車就行,和撞衫一樣,誰弱誰尷尬不是?

郕王入陣曲,朱祁鈺自知軍事不能和李世民相提並論,那大明配叫這個名字嗎?配舞這個大麴嗎?大明當然配!

李世民強是因為唐軍強,唐軍天下無敵,大明軍就不是天下無敵了嗎?大明軍剛剛用彪炳史冊的戰績,再次證明了,大明軍強悍無比的戰力。

朱祁鈺的目光回到了臺上,而這三百六十名牙旗兵,已經舞完了旗,象徵著瓦剌人的狼頭大纛已經盡數伏倒,唯有朱祁鈺的龍旗大纛,在陣陣風中,獵獵作響。

而此時的音樂驟然一變,從慷慨激昂,轉為一種傾訴的低沉,而這站定的牙旗兵們,開始不斷的錘擊著手中的旗杆,應和著鼓點聲樂之聲,低沉的唱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與子偕行..」

最後這一個與子偕行重複了數次,直到聲樂漸熄,這一句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一片寂寥,北土城內外鴉雀無聲,而石灰噴燈的光線逐漸柔和起來,照亮了一個個牙旗兵的堅毅的臉龐。

「與子偕行。「朱祁鈺的手有些抖,從興安手裡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才算是定了定神,他的眼眶有些熱,他有些觸景生情,當年上陣奪旗的理由非常的多,有為了穩定軍心,有為了鞏固王位,更有破釜沉舟的窘迫,當瓦刺人把稽戾王的龍旗大纛豎起來的時候,大明的新皇帝朱祁鈺能怎麼辦?

幹,硬碰硬,誰碰碎了誰,誰就

是戰場的贏家。可無論理由如何,他做的事,有人記得,而且謹記於心。

與子偕行,便是景泰十一年來振武的真實寫照,那個每日風雨不輟出現在京營大營的陛下,何嘗不是在踐行著這四個字?小張屠戶一眼就認出了皇帝來,是結果,不是原因。

這讓朱祁鈺感觸良深,抵背殺敵,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含義。

「好,很好。」朱祁鈺想了半天,才中氣十足的說道:「賞!」

朱祁鈺的賞賜非常簡單,作為俗人,他的賞賜就只有銀幣,朱祁鈺也想不出賞賜其他的東西,賞別的因為是御賜之物,反而不好處置,賞銀幣,就不會有這個顧慮了,賞下去就是讓受賞之人花的。石灰噴燈的燈光慢慢熄滅,而後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巨響,一個明亮的煙花升空,而後越升越高,高到尾焰都看不明朗的時候,在空中猛地炸裂開來,如同一道天幕一樣的煙花在高空之中炸裂,照亮了大地,而後慢慢消散,在消散之時,另外一個煙花拖著尾煙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