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隻熊貓 作品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新揚州八怪(一)

    話說汪中為了這次文會,這些天裡是吃不好睡不好。他眼看著那些來自島國的學者要麼開始去北海鎮醫院參觀,要麼就被林子平帶著去勘察鐵道線路,心裡越發焦急。

    來北海鎮已經兩年多了,趙新要幹什麼,汪中自認已經差不多看明白了。然而他越是明白,就越要為儒者、為道統爭取出一條大道來。

    汪中私淑顧炎武,而顧炎武的學術思想主要概括就是兩點,行己有恥和博學於文。而在其政治理想上,多著眼於風俗人心,鄙棄王陽明那套心性空談,在政事上切實發揮利弊。也就是後來所說的“內聖外王”,體用兼備。

    換句話說就是,別跟我講什麼心不心花不花的,把學問落在實處,有用才是真的。

    為了保證汪中的人身安全,減少因文會帶來清廷的關注,他所乘坐的雷神號在蘇北外海的五條沙附近等了兩天,直到射陽湖那邊傳來人員已經抵達阜寧的消息,這才派船將汪中送上了陸地。

    等他當晚抵達射陽湖的徐莊時,包括洪亮吉、江藩、焦循、鍾懷在內的好友也都乘坐馬車,在夜幕低垂後陸續進入了徐莊。

    當洪亮吉在人引領之下,一路走進寬敞明亮的後堂時,他一眼就看見了已經年過五旬的段玉裁正面帶微笑的看著他,於是便顧不得旁人,當即上前握住對方的手道:“若膺兄,沒想到竟然把您都給驚動了!”

    段玉裁笑道:“你洪常州能來,我這個老頭就不能來了?他汪容甫搞的神神秘秘的,說什麼要挽道統於危亡。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看看?”

    段玉裁比洪亮吉年長十一歲,也是時下有名的經學大家。此人二十五歲中舉,曾任國子監教習,之後屢試不中。期間他師事戴震,乾隆三十五年授貴州知縣,兩年後調到四川。到了乾隆四十五年,47歲的段玉裁以父母年邁多病、自身有疾為由,辭官歸裡,卜居蘇州楓橋,潛心著述和藏書。

    洪亮吉因為是常州人,所以段玉裁叫他洪常州。

    這時洪亮吉就聽旁邊一人道:“君直兄,眼裡莫非只有若膺兄不成?”

    洪亮吉轉頭一看,面露驚喜道:“江岑,你也來了!你不是在丹徒當訓導嗎?”

    三十八歲的劉臺拱道:“甚無趣味,在下已經辭官回鄉了。”

    劉臺拱,字端臨,江蘇寶應人。21歲中舉,之後便屢試不第。乾隆中期,四庫全書館開局辦書,劉臺拱與王念孫、朱筠、程晉芳、戴震、邵晉涵等入館篡修,期間時常論經考古。他沉默少語,但每發一論,諸老莫不歎服。

    一旁的江藩擠眉弄眼道:“我說剛才進徐莊,樹上老鴰一直叫呢,原來是更生居士要到啊。”

    “更生居士”是洪亮吉的號,眾人一聽,頓時哈哈大笑。

    洪亮吉哭笑不得,指著江藩只說“淘氣”。他比江藩大十五歲,已經是差著一輩人了。

    江藩一振衣袖,拱手行禮道:“北江兄,自從京師一別,你我已是三年不見了。”

    等二人見完禮,在場的焦循、鍾懷和黃承吉三人這才紛紛上來和洪亮吉行禮問好。

    眾人正在談笑間,就聽堂外有人輕咳了一聲,隨即就見一身穿灰色棉布夾袍的老年人快步而入,額頭上掛著幾滴汗珠,進門便拱手笑道:“諸位,汪某來遲,多有得罪!”

    “容甫先生!”

    “容甫兄!”

    “容甫賢弟。”

    眾人行過禮,洪亮吉笑道:“容甫兄,你這個主人當的有趣,客人都來了,何故姍姍來遲?”

    汪中道:“汪某也是剛剛離船登岸,連更衣都沒來得及,還望海涵。”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這才心裡一怔,想起了汪中如今的身份。

    段玉裁年紀最長,沉吟了一下問道:“容甫,你給大家講講,如今北地是何模樣?”

    汪中正要回答,洪亮吉插話道:“若膺兄,不妨坐下再說,讓容甫喘口氣。”

    眾人這才紛紛落座,不過因為年齡,中舉時間不同,又重新排了座次。說起來江湖中人的排座次,其實就是跟文人學的。

    在場的人裡,段玉裁是戴震的大弟子,所以眾人論資排輩,段玉裁便坐了左首頭把交椅,汪中坐了右首的頭把,之後依次是劉臺拱、洪亮吉、江藩、焦循、鍾懷、黃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