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隻熊貓 作品

第五百一十八章 北海鎮和阮福映的談判

    鄧飛在駕駛艙指揮停船,江藩左右無事,便和留下來陪同的鄭懷德到甲板上看風景。此時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港口內外一覽無餘。只見芹滁港內部極為寬闊,水流平穩,東南有山為屏障,將海面上的風浪完全隔絕。然而這麼好的良港裡,只有七八條不大的廣船和幾十條小漁船,看上去十分冷清。

    鄭懷德指著芹滁港周邊對江藩介紹道:“子屏先生,我嘉定有芹滁、波忒、美清、仝爭、大小海門等十七處海港,惟芹滁港港心深廣,四時八風,俱保穩濟,無暗沙伏礁、怒濤兇風之患,乃安南第一良港。”

    江藩拈鬚道:“此地群山起伏,河道貫穿,二江為天塹,扼船於海口。藩以為,凡在兵事,莫不以山川險要為第一。然兵糧精足,聽從節制,賦役刑名,別行經理,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先生高見。”

    作為嘉定本地的華人名門,鄭懷德的祖上在前明就是官宦之家,他自幼苦讀詩書,學問在安南華人中算是拔尖的。然而當他和江藩初次見面後,立刻就被對方的學識所折服,隨後一路上不時請教,直接就是以師禮侍之。

    開玩笑,江藩出身江南文萃之地,師承經學大家惠棟,博覽群經,見識廣博,歷史上那是當過洛陽麗正書院院長的人物,能對整個經學的脈絡傳承和人物予以大義微言,指摘點評。而像鄭懷德這種在安南已經是拔尖的文人,到了江南根本都排不上號。

    江藩又問道:“此地來的唐船多麼?”

    “唐船都是春天乘東北風來,夏日乘南風返回,若是等到秋風一起,那就只能在本地過冬了。如先生所見,那幾條船都是暹羅來的。”

    鄭懷德解釋完又輕嘆一聲道:“自西山變亂至今,官軍和西山賊在藩安鎮幾度大戰,唐船來的愈發稀少,去年只來過一條,今年來了也不到十條。”

    別看嘉定城周邊雖然地勢險要,東有群山為屏障,南有密佈的江河湖網,易守難攻;事實上從1777年到1788年的11年時間裡,嘉定地區在西山軍和阮福映之間數度易手,把一個好好的海貿城鎮和魚米之鄉給打的殘破不堪。

    “阮主年輕有為,雖有坎坷,但矢志不渝,再有止山賢弟這樣的賢才輔佐,興盛可待。”

    在得知雷神號到來後,廣南王阮福映先是大喜過望,不過隨後便被伯多祿的彙報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什麼?!他們要讓本王將大越的北方邊界退回到大賭咒河?!還要割讓同登和諒山?!!”

    別看阮福映目前還只是偏居一隅,可在他的心目中,一旦安南完成統一,那就是一個可以和北方中國分庭抗禮的政權。

    作為中原王朝的藩屬國,差不多從北宋時期開始,安南跟其他國家的心態就已經完全不同,具體就表現在“華夷觀”上。

    李朝也好、島國也好,他們的“華夷觀”都是從明亡之後開始自認小中華。即便是邪惡的島國自稱“神州”,以東亞代言人自居,那也是“甲午戰爭”以後的事了。

    那場發生在十一世紀下半葉的“熙寧戰爭”是一個很重要的分節點。不對等的國力之下,能讓北宋軍隊死傷慘重,戰事進展焦灼,使得安南愈發狂傲,南北意識高漲。

    南和北是一個相對應的字詞,在級別上是等同的。安南因為全盤複製了中華文化和典章制度,又和北宋基本打平手,達到了自己的戰略目的,無形之中把自己定性為了與中國對等的國家。

    在他們看來,中華文明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一個是北國的中華,一個是南國的中華,所謂“南國山河南帝居,截然分定在天書。”

    這種以中國古代的南北朝來看待雙方關係的做法,除了可以滿足不斷提升的民族自尊心,實質也隱含著越南與中國不僅並立而且也同屬於一箇中華文明的意味。

    試問古代中國周邊有那個藩屬小國敢說出“殘害中國國民,興師問之,欲相救也”這樣干涉宗主國內政的話?除了後來的島國在甲午戰爭時搞出的那個《開誠忠告十八省之豪傑》。

    等到了正統的漢人王朝--南宋滅亡,乃至忽必烈討伐陳朝的失敗後,使得安南更以“中國”自視,將自己與中原王朝放在了對等的位置上。

    這也是為什麼明成祖在討伐安南滅亡了陳朝後,儘管進行了編戶齊民,設置衛所,可當地士人豪強階層還是拒絕同化,並鼓動百姓造反。

    也正是因為這個觀念在安南深入

    人心,所以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上,阮福映在復國後就試圖改國號為“南越”,在他看來,滿清已經難稱“中國”,他自己才是“中國”。

    雖然他那點小九九被嘉慶識破後駁回,而改賜以“越南”之號,但阮朝國內並不使用“越南”,而是自稱為“大越南”,之後更是改名為“大南”,與北方宗主國平起平坐之心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