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隻熊貓 作品

第五百四十二章 來繳稅的牧羊人

    六月的大草原上風光確實無限好,落日餘暉下,一望無際的綠草如同鑲上了一層金邊,綠得讓人心頭髮顫;驛站東側的鄂爾坤河支流靜靜流淌,波光粼粼。在南面一公里外的河岸草甸子上,幾十頭羊正被牧民驅趕著回欄,一座新搭建的蒙古包冒著裊裊炊煙,一個小孩正跟自家的狗在門前玩耍。

    就像阿桂對乾隆說的那樣,喀爾喀蒙古不是漠南蒙古,這裡九成九的人都是以放牧為生,逐水草而居,僅在科布多城才有屯田,野是清不了的。更何況庫倫北路的臺站全部坐落於水草豐美的色楞格河流域丘陵地帶,正是放牧的好地方。

    北海軍在恰克圖已經呆了好幾年了,周圍數百里內的各盟旗牧民都聽說過這支威名赫赫的軍隊;不光是打仗厲害,對老百姓也和氣。有些窮困的牧民越境捕獵放牧,北海軍的巡邏隊遇到了也不驅趕,檢查一番後就讓他們自行離去,有時還會用乾糧交換對方打來的獵物。

    要知道北海軍打下東西伯利亞之前,清俄雙方對於越境捕獵行為的處罰十分嚴厲。根據《布連斯奇條約》中的規定,雙方若有人越界狩獵,被抓住後不光要沒收其獵物、武器、鞍?及一切物品,還要被打一百杖,以儆效尤。

    面對如此美景,範統很想來個詩朗誦或是高歌一曲,奈何剛開始醞釀情緒,便被四周蚊子的嗡嗡聲所打斷。夏日的大草原上越是草肥水美,就意味著蚊蟲數不勝數。得虧他和手下都是頭戴著防蚊帽,長衣長褲,身上還噴了驅蚊水,否則準保叮個滿臉包。

    當落日消失在地平線之前,已經回到帳篷內的範統接到了哨兵報告,說有個蒙古牧人牽著馬,馱著兩隻捆好的羊來到了驛站外。負責駐守此處的步兵班裡有個布里亞特士兵叫寶音力格,經過和對方一番詢問,才知道那牧民是來交稅的。

    “交稅?交什麼稅?”範統有些詫異,北海軍沒規定牧民要交稅啊。

    “首長,是這麼個情況,之前各札薩克旗主會對下面的牧民徵稅,現在那些王爺臺吉們都往南跑了,牧民便來給咱們交稅了。”

    “哦,是這個啊!”範統恍然大悟,這件事他還是有所瞭解的。

    本時代蒙古王公和臺吉徵收屬民賦稅都是實物稅,以牛羊的數量為收稅依據。牛羊的計算比例是一比五,比如有五頭牛以上或者是二十頭羊的,取一羊當稅;有四十頭羊的,取兩頭羊當稅;如果不夠五頭牛的話,就按照一頭牛取粟米三鍋來收稅。

    問題是牧民不種地哪來的粟米呢?簡單,先把羊賣了換錢,再拿錢買米。裡外裡,交稅前還得被盤剝兩道。

    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王公貴族們為了掠奪更多的財富,往往又增加臨時攤派,這些臨時攤派基本無定額,名目極其繁多,於是廣大牧民窮困日甚一日,一旦遇到自然災害,往往無法自立,要麼出旗逃亡,要麼就賣身為奴。

    範統隨即對哨兵道:“你去告訴那人,就說咱們北海軍沒這些規矩。羊我們可以買幾隻,問他是要鹽還是糧食。”

    “是!”

    幾分鐘後,隸屬土謝圖汗部右翼左末旗的莊丁布爾固德從寶音力格口中聽到不收稅後,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然而他心裡湧起的不是喜悅,而是慌的一比,連後面買羊的話都沒聽進去。

    布爾固德之所以會這樣,用一句蒙古人的俗語就能解釋:沒有無諾顏的阿勒巴圖,也沒有無阿勒巴圖的諾顏。所謂的“諾顏”,就是領主,而“阿勒巴圖”就是平民。

    滿清統治下的蒙古人分成了四個階級:世俗領主、僧侶領主、平民和奴隸。其中平民又分成了兩個階層,第一是自由民,包括了箭丁和度牒丁。其中箭丁是兵,歸屬札薩克;度牒丁歸屬寺廟,也就是沙彌和喇嘛。第二是屬民,包括了隨丁、陵丁、廟丁、莊丁等。

    隨丁對所屬王公負擔賦役及其他義務,專屬王公,對旗沒有任何負擔;陵丁是為王公貴族守護陵墓的人;廟丁是屬於寺廟和札薩克喇嘛的;莊丁是指與門為主人從事耕作放牧的農夫。這些各種各樣的“丁”雖然不像奴隸能被領主隨便買賣和典當,但他們的地位低下,與家奴相差無幾。

    對身為土謝圖汗部右翼左末旗的莊丁布爾固德來說,北海軍既然打跑了原來的領主臺吉,佔據了河岸上的大片草場,那他們就是本地的新領主,繳稅則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布爾固德的舉動弄的門口執勤的北

    海軍哭笑不得,寶音力格又費了半天口舌,終於讓對方明白,北海軍是不對窮苦牧民收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