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隻熊貓 作品

第七百八十八章 虎伏在道尚可為

“聽說,哈德門的稅又漲了?”

“誰說不是呢!中午我給老豫豐往鼓樓的鋪子送了兩百斤菸葉,等過城門交完稅,人家掌櫃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您猜怎麼著?五錢五,漲了三分銀!”說話的酒客吃了兩口面,又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鄰桌一個客人忍不住道:“這煙漲了還算不得什麼,酒稅、布稅、綢緞、皮子全都漲了!從今天起,每百斤酒要徵七錢銀。”

屋裡的一眾酒客聞言都愣了一下,有人驚訝道:“此話當真?”

先前那人道:“城門口的告示都出來了,我下午路過時,好多人圍在那看,也過去聽了兩耳朵。”

眾人聞言大譁。其中幾個對如今形勢稍有見識的,心頭都浮現了一句歇後語,秋後的螞蚱。

眼下的局面就跟禿子頭上的蝨子一樣,北海軍打下了盛京和錦州,直逼寧遠和山海關;山東那邊已經打到了武定府,最北甚至越過了馬頰河,佔領了慶雲縣城。

這時有人衝著櫃檯里正在算賬的中年人道:“掌櫃的,咱這酒明兒不會也跟著漲價吧?”

正扒拉算盤珠子的關掌櫃露出苦笑,解釋道:“關某也不想啊,可要是崇文門的十八家酒商都漲了,咱這本小利薄的也只能跟著漲了。”

“酒喝不起了,菸葉抽不起了,您說這叫什麼事啊!”

關掌櫃一邊扒拉算盤珠子,一邊聽著眾人的議論,心知滿清此舉明擺著是要在西撤前對民間財富再進行一次掠奪。只是苦了眼前這些底層老百姓,關稅加來加去,最終都要落在他們頭上。

這時一名從伙房過來的夥計湊過來輕聲道:“掌櫃的,王永業回來了。”

“哦?人呢?”關掌櫃眉梢一挑,心知讓他查的事情應該有眉目了。

“他說這裡人多,回院子了。”

“那這邊你先盯著,我回去一趟。”

關掌櫃從“長髮號”門臉房的後門出來,往東穿過一條小巷,又順著左首第一條衚衕往裡走,最後來到了衚衕盡頭一座獨門獨戶的兩進小院前,這裡就是他的住處了。

他剛叩了兩下門環,門豁啷一聲開了半扇。裡面的人提著個燈籠,看到是他,連忙閃身讓了進去。等他快步來到堂屋前,一個三十多歲的瘦削漢子正在那裡等候。

“掌櫃的,人查到了。”

“進屋說。”

兩人進屋坐下,那漢子開口道:“我上午先是去了西單牌樓,過了晌午又跑了趟三里河,下午去了順承門外,全都打聽清楚了。”

關掌櫃不慌不忙的給自己點上一根捲菸,道:“說說吧。”

“那人家在大興,前些年的確在西單牌樓南首的西九如堂藥鋪當學徒,學滿出師後去了三里河一家名叫‘廣順堂’的藥鋪當夥計。據藥鋪的人說,那人掙了錢經常在外嫖娼,不到半年就染了髒病,身上還長了毒瘡。人家藥鋪正經生意,東家哪能留這種人,兩個月前便把他逐出了藥鋪。沒了營生,身上還有病,他暫時也不敢回家,眼下在順承門外的街道打更。”

“一天能查出這麼多,也是不容易了。”關掌櫃想了想又吩咐道:“這樣,你再辛苦幾天。從明天起,連著盯他三天,看看他平日都和什麼人接觸。”

“瞧您說的,這點事還能叫辛苦?您放心吧。”

話雖這麼說,可是這名叫王永業的手下實在想不明白,上面為什麼會對一個叫林清的更夫感興趣。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上司其實也是滿腹疑問。

當然,身為北海軍情報局老大的王長生絕對不會跟他們解釋,這一命令其實出自遠在萬里之外的趙新。

對趙新來說,他可不想放任林清做大,然後哪天來個“攻打北京城事件”。就跟他強迫滿清將川東流民交給自己一樣,白蓮教的根要挖,天理教的根一樣要挖。而且不光是林清,像李文成、馮克善、劉之協那些人全都要找出來,然後一股腦打包送到阿拉斯加去!

乾隆五十九年十月二十八日,結束了遼東之旅的永和攜帶著北海軍的答覆書信,與同伴富察善一起回到了天津。

兩人在直沽碼頭登岸後,用侍衛腰牌在驛站要了兩匹快馬,直奔京城。當他們望見灰濛濛的北京城牆時,已經到了十月的最後一天。

本來此行一切都挺順利,誰知都到了家門口,過朝陽門的時候卻出了狀況。

後世很多人都對和珅掌管過的崇文門稅關耳熟能詳,殊不知明清時代京城的九門都有稅關。別說帶貨和行李了,進城賣菜都得交兩文錢的稅。康熙時代的查嗣瑮就曾寫過一首詩予以諷刺:九門徵稅一門專,馬跡車塵互接連。內使自收花擔稅,朝朝插鬢掠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