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今還夏雲浮

    天氣太熱,柳樹上的蟬都叫得有氣無力,薛愷悅騎在馬上也覺得沒什麼精神,雖然顧瓊給他準備了充足的出行衣裝,他頭上戴著遮陽的斗笠,臉上更是捂著遮陽的冰絲面紗,但是五月中旬的日頭實在是太過毒辣,防熱的效果很有限。汗水沿著脖頸往下流,有一綹汗珠兒更是調皮地跑到眼睛裡,薛愷悅眨了眨眼睛,想把汗珠兒擠出來,可是汗珠兒鹹鹹的,他擠了兩下仍覺不舒服,只好一手勒韁,一手擦額頭眼角的汗,這麼一忙乎馬速就慢了下來。他身後給顧瓊趕馬車的夥計開口詢問:“薛公子是熱著了嗎?依奴家看,您還是在馬車裡坐著吧,這馬車也不是坐不下你們兩個。”

    車裡的顧瓊聽夥計這麼講,就也開了口:“薛公子進來吧,這日頭毒的,當心中暑。”

    薛愷悅聽了不在意地搖頭,語氣頗為倔強地道:“這點熱算什麼,當年陪妻主打白虎,那也是五月裡,石頭熱得馬蹄子都受不了,日頭毒得能把人都烤成肉乾,我們還不是照走不誤?”

    薛愷悅這麼說,顧瓊也就只好不勸他坐車了,只道:“薛公子便是不坐車,也且歇歇,喝口冰水。”

    薛愷悅同意了,顧瓊讓夥計們把車馬停在柳蔭下,讓貼身侍兒把銀壺裡的冰水和銀盒子裡的用冰塊圍著的點心拿出來。薛愷悅接過冰水便是一氣狂飲,沁涼入骨,心裡的煩躁感多少減淡了些,嫌不過癮,他又喝了幾口冰水,這才隨意地拿起一塊點心,放到嘴巴里,才剛嚼了兩下,便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鸞鈴響,他忙扭頭去看,見從正南的官道上飛過來兩匹馬,倏忽之間馬匹就到了近前。這馬速度夠快的,他在心裡嘀咕了一句,猛地想起之前所見的那兩匹絕塵軼群的馬,就睜大了眼睛想要細看下馬上之人,然而馬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他雖是站在這兩個女子的正前方,可是隻看到騎馬的是兩個身著紅衣的年輕女子,還沒等他看清楚兩個女子的長相,這兩匹馬就已經馳到他所站的位置,馬頭已經越過了他,眼看就要擦肩而過,他忙側轉了身子,想要多看一眼,弄個明白。

    馬上的兩個女子似乎注意到薛愷悅在看她們,兩個人猛地一拉韁繩,停住了馬匹,毫不避忌地上下打量他,邊打量邊用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語言小聲交談,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兩個人談了兩句就互相使眼色,而後再一起看向他。

    這兩個女子年齡都很輕,看樣子都不超過二十歲,長相都頗為打眼,兩個都是杏眼高鼻,柳眉櫻唇,只是一個臉頰上略有肉,一個臉龐的線條更為冷峻。

    雖然她們的長相不俗,他也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但這兩個女子打量他的眼神和彼此互相使眼色的表情都帶著說不出的孟浪和輕佻,薛愷悅心中老大不喜,他咳了一聲,正色問道:“你倆看什麼呢?”

    兩個女子聽他發問,便格格地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女子語氣戲謔地問他:“怎得,只准小公子你看我們姐妹,不准我們看你啊?”

    另一個女子又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公子生氣了?這有什麼可生氣的?你長得好看,我們才看你呀,你要是長成個醜八怪,我們才懶得多看你一眼呢。”

    薛愷悅聽了就有些語塞,他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何況又是自己觀察別人在前,此刻就被堵得不知如何反擊,顧瓊在車子裡聽見了,衝薛愷悅道:“公子別跟她們廢話,若是歇息夠了,咱們就趕路吧。”

    大概只有如此了,薛愷悅一翻身上了馬,夥計們都很知趣地坐上了車頭,準備駕車。

    本想著他們起程趕路,這兩個女子就該離開了,不料這兩個女子也不知哪裡吃錯了藥,竟壓住馬速,一左一右地和薛愷悅並排而行,薛愷悅加快速度,她倆也加快速度,薛愷悅放緩速度,她倆也放緩馬速,她倆馬速又賊快,薛愷悅想要甩掉她們,是萬不能夠的,後面的夥計們想要趕上來把這兩個女子給擠到一邊去,卻因馬速不快車技不佳,試了兩三回都沒成功。從南邊來的車馬全被她們壓在後面,從北邊來的車馬大多數從容馳過,偶然有一兩個騎馬的路人向她們看上一眼,但也沒什麼驚詫的神色,大概是把這兩個年輕女子當成了車隊的護衛。

    這樣子走下去,人們會認為他和這兩個無賴女子是一夥的。

    薛愷悅這火氣漸漸地壓不住了。雖然官道夠寬闊,並排奔馳八匹馬,都沒有問題,這兩個女子也並沒有緊挨著他,兩個很是自覺地都與他隔著一個馬身的橫向距離,但有兩個膏藥一般的人在自己左右方行駛,本就萬分影響心情,何況這兩個女子明顯有調戲之意,薛愷悅一低頭,從馬鞍下面把銀槍給拎了出來,抬手就刺向了其中一個女子,低喝一聲:“好好走路,莫來招惹!”

    那女子吃了一驚,但她反應極快,不待槍尖沾身,就從馬背上一飛沖天,直飛了將近兩丈高高,方才重新回落,薛愷悅一槍落空,便變幻招式,槍尖向上一挑,再次襲向女子的雙腿,女子“咦”了一聲,向旁邊飛騰,薛愷悅見狀便以為這女子要落在地上了,舉槍就向地上刺,哪知另一邊的女子倏地越過了他的馬頭急速馳援這女子,正好在這女子開始墜落的時候及時趕到。兩個同時拔出了劍,第一個女子仍舊笑嘻嘻的,第二個女子的臉上卻已經冷厲如霜。兩個同時看著他道:“公子身手如此好,真讓人想不到。我們姐妹今個兒沒什麼事,公子既有興致,我們便陪公子玩上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