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鬧裡自靜好

    “陛下”,薛愷悅進得殿來,就直奔內殿中的明帝御榻,卻見明帝正倚在靠枕上跟坐在錦凳上的顧瓊說話,便在離明帝一尺遠的地方頓住了腳步。

    “悅兒”,明帝瞧見薛愷悅進來,便暫停了跟顧瓊聊天,衝薛愷悅招手,顧瓊極有眼色地站起身來,喊了聲“愷哥”,而後往旁邊挪了兩步,把錦凳讓了出來,薛愷悅衝顧瓊點了點頭,卻也沒坐錦凳,只站著看著明帝詢問:“陛下覺著怎麼樣?可還難受麼?”

    明帝見狀就對顧瓊言道:“瓊兒,外間還有錦凳,你再搬一個過來。”

    “是”,顧瓊答應一聲就要出去,薛愷悅伸手攔住:“我去搬,怡卿坐著就好。”他一向認為大家都是明帝的後宮,他便是位分高些,也不必處處壓人一頭,既是顧瓊先來的,那就應該由他去搬凳子,沒有個一定要顧瓊把凳子讓給他坐的道理。他說完就徑直去外間找錦凳。

    明帝瞧著薛愷悅的背影暗暗感嘆,悅兒總是這樣,待誰都不卑不亢不諂不慢,不管是當年在君位還是眼下在貴君位,從不仗著位分高、膝下有公主就在其他君卿跟前擺架子或是對安瀾驕矜無禮,這樣正派的個性,讓她由衷地相信,她便是給的榮耀再多恩寵再厚,他也不會得意忘形。

    薛愷悅搬了凳子回來,和顧瓊兩個並排坐在明帝榻前,方才細細地查看明帝的情形,卻見不過幾天的功夫,明帝臉上就露出憔悴來,眼窩深陷,嘴唇虛白,平日裡光澤悅目的肌膚也暗淡無光,他不由得鼻子一酸,強忍著沒讓淚珠兒滾下來,自從他跟了明帝,還從未見過這麼憔悴的明帝。

    “悅兒,不哭,不哭,朕這不是好好的嗎?寶貝不哭,不哭啊。”明帝一看薛愷悅一雙俊美的鹿眼中湧滿了眼淚就慌了神,忙不迭地安慰。

    “陛下”,薛愷悅吸了吸鼻子,張開胳膊抱住了明帝,把明帝連雙臂帶後背一起抱在懷裡,而後在明帝看不到的地方,難過哽咽:“陛下,臣侍擔心死了,臣侍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被薛愷悅強有力的胳膊抱住,明帝覺得自己宛如被妻主抱在懷裡的嬌弱男兒,不由得有些尷尬,當著顧瓊的面更覺羞澀,然而還沒等她推開薛愷悅的懷抱,滾燙的淚水就滴在了後背,明帝的心被狠狠地灼了一下,短短的幾天,她已經是第二次見薛愷悅落淚了。以往她從未見過薛愷悅哭鼻子,在她印象中薛愷悅一直是個堅強的男兒,便是生辰兒的時候,他也是咬牙挺著,連一聲都不肯哭喊。

    素來硬氣的男兒因自己生病連哭了兩場,明帝又是心疼又是滿足。她伸手回抱住薛愷悅的纖腰,讓兩個貼合得更緊密些,方才柔聲安慰:“悅兒乖,朕沒事的,太醫們調整了藥方,朕比之前好多了。”

    “可是陛下瞧著好憔悴。”好大一會兒薛愷悅方才放開了明帝,卻又雙手捧著明帝的臉頰,心疼地盯著明帝看,他有些懷疑太醫們究竟有沒有調對藥方,明帝是不是果然如所說的那般已經開始好轉。

    “呃”,明帝瞧出了薛愷悅雙眼中的擔心,猶豫要不要把真話告訴這個不懂打扮的男兒,正猶豫著就見顧瓊坐在一旁勸慰薛愷悅道:“愷哥不必擔心,陛下病著沒用脂粉,就瞧著憔悴些,過兩天等陛下大好了,把脂粉一塗,就還是平日裡光彩奪目的陛下了。”

    “嗯?”薛愷悅不大信,沒塗脂粉就看著跟以前判若兩人嗎?難道陛下以往都是塗了脂粉的嗎?

    “瓊兒,給拿朕個口脂來。”明帝見狀,只好衝顧瓊指了指梳妝檯,她年輕時在後宮眾人面前,的確是素顏的時候居多,自過了二十五歲,自覺年齡不饒人,便除了戰爭過於緊急的日子,其餘都是精心地施過膏脂粉黛的,別的男兒對此都是一幅見慣不怪的樣子,像顧瓊和趙玉澤這樣懂得欣賞的,遇到她換了新的膏脂,還會適時地讚美她兩句,只有薛愷悅全然懵懂,從來不關注也未曾提出過任何疑問。

    顧瓊笑著起身,去一旁的梳妝檯上翻了片刻,就端了個一尺長半尺寬的錦盒過來放在御榻上,先從錦盒中拿了個精美的小銀盒出來,細心地給明帝在唇上塗了一層口脂,又拿了個鏤金嵌寶石的方盒子出來,給明帝臉上抹了一層養顏的膏脂,最後拿了個硃紅色扁平圓漆盒出來,往明帝臉上撲了一層粉。

    薛愷悅當面瞧著明帝從暗淡無光迅速地變回了光鮮亮麗,驚訝得忘了眨眼。

    “悅兒,悅兒回魂了。”明帝好笑地看看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故作委屈地道:“悅兒看見過朕憔悴的樣子,以後不會不喜歡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