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無情尚不離

    “董雲逸三個一聽說要受杖刑,全都嚇得癱在地上,澄之向關尚書求了情,說他們都是年輕男兒,倘有身孕,受刑之下難免出差池,又事出有因,非是無故傷人,請關尚書酌情量減,關尚書說國法威嚴,非同兒戲,不同意減杖,只同意讓他們的妻主幫著分擔。”薛愷悅原本一回來就要嚮明帝講述的,但明帝卻要他先用些飲食,他知道這是明帝愛惜他,自然乖乖聽話,坐在紫宸殿外殿吃了好些御膳房專為明帝做的精緻點心,又飲了滿滿一碗溫茶水,這才入了內殿將今日之事嚮明帝詳細彙報了。

    “杖刑也能分擔?這主意倒挺新鮮。”陳語易在緊挨著御榻的錦凳上坐著,邊喂明帝吃櫻桃,邊輕聲插話。

    ”若依著關尚書,那自然是不準的,但何文金三個趴在刑凳上請求替夫受刑,澄之又在旁邊敲邊鼓,說了一番妻夫一體責彼便是責此的道理,關尚書只好同意了,最終判定董公子三人每人受三杖,餘下的由何文金三人替受。饒是隻捱了三杖,三個人也都疼得不輕,在大堂中哭得好不悽慘。旁觀審案的正君們都嚇壞了,一個個臉白得跟紙一樣。”想起董雲逸三個眼淚汪汪的模樣,薛愷悅多少有些不忍心,他雖然也覺得董公子三人過於跋扈,但看著他們受刑,也很難稱心快意。

    明帝邊吃櫻桃邊聽薛愷悅講述,聽到此處暗道,刑獄的事果然還是得讓關鳴鸞做主,關鳴鸞夠公正也夠嚴格,能為民伸冤也能嚴懲權貴,更不會一味偏袒男兒,此事若依著江澄,這董雲逸三人是斷不會被責打的,懲罰太輕就起不到告誡的作用了。

    “就因為打了歌舞藝人,就被剝奪了誥命身份,罰了銀子,還捱了刑杖,這處罰是不是重了些啊?”趙玉澤坐在明帝身邊,看著明帝小聲詢問。

    明帝聞言看了一眼趙玉澤,玉兒說話做事向有分寸,既不會讓人難堪,也不是一味地明哲保身,他今個兒當著薛陳兩個的面這麼說,想來是心中真的認為處罰過重,玉兒都這麼想了,那悅兒和小語多半也這麼認為。她把視線往薛愷悅和陳語易臉上掃了一下,果然,兩個人臉上都有不忍之色。

    “算不上有多重,總共十幾刑杖還准許分擔,打到董公子幾個身上的,也就三杖,不傷筋不動骨,疼一會兒就好了,能算重嗎?銀子也沒罰多少,三家總共才罰了一千一百兩,大部分都用來給傷者養傷了,他們打了人,不罰他們難道要朝廷養傷者嗎?誥命身份也並非永久剝奪,按我朝律法,朝廷命夫被收繳文書者,若妻女尚在,六年後可由妻女重新向朝廷求請,仍可得與妻女品級匹配的命夫身份。說起來有誥命的男兒們在這一點上比官員還幸福,官員以官當的,六年後重新敘職官職是要減原官四等的。男兒們是因妻女而得誥命,不用減等,若是妻女榮升,他們還能跟著得高封。”發問的是自己的寵君,眼巴巴地看著等著自己的解釋的都是自己心愛的男兒,明帝解釋得頗為耐心。

    “陛下這麼說,那就是當真不重,玉兒方才胡亂置疑,陛下不要生玉兒的氣喲。”趙玉澤也不知聽懂了沒,待明帝一講完,就嬌滴滴地認錯,秀美無雙的大眼睛更是秋波閃閃,讓人想不淪陷都難。

    明帝不由得微笑起來,玉兒戰場上殺敵冷酷霸氣,在臣下面前也能矜貴自持,在她身邊卻總是這麼嬌憨有趣,當真是可愛極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趙玉澤白皙嬌美的臉頰,在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上輕輕按了一下,這一按就不捨得放手了。天下太平後,趙玉澤就恢復了保養容顏的習慣,這半年來把一張小臉重又養得嫩如凝脂,按上去光滑細緻還彈力十足,不多按捏幾下簡直是浪費這物華天寶。

    薛愷悅自明帝抬手,就默默地移開了視線。他心口堵堵的,眼眶也有些發酸,很想起身離開,可他知道這樣的事在宮裡是常有的,以前有,以後也會有,明帝是個不拘小節的性情中人,宮中男兒都是她的夫侍,她有權利隨心所欲,自己若總為了這個煩惱,那這煩惱可就真是沒有盡頭了。

    趙玉澤對明帝的情不自禁似乎早已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坐著,既無得意之情,也不嬌羞躲閃。

    陳語易則如同沒看到一般,繼續神色淡然地喂明帝吃櫻桃,動作沒有絲毫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