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我自憐人醜

    然而明帝到達公事房的時候,楚昀和錢文婷還沒來,只有秦瑛、趙湘、凌影並幾個御前護衛在廊下伺候。那些等著被考核的官員全都在院子裡站著,一個個曬得臉上油乎乎的。

    明帝皺眉,邊往廳中走邊發話道:“不等楚錢二卿了,朕直接開始。”

    秦瑛聽了就隨著她進入大廳,坐在她身側的小錦凳上,負責安全保衛以及偶爾傳遞東西。趙湘則侍立在房間門口,負責宣人入內。凌影帶著一隊御前護衛,仍舊站在廊下維持秩序。

    明帝待秦瑛幾個各自就緒,就拿起花名冊準備考核。按凰朝的制度,縣的官員有縣令、縣丞、縣尉、縣學諭四人,此外就是縣裡面重要集鎮的鎮官和鹽酒茶等物產的監當官,相對比較重要一些,屬於這回天子親察的對象,至於那些鄉長、里正、耆老就不在考核範圍了。自古以來皇權難下縣,凰朝眼下囊括了四國九十餘州,這九十餘州共有七百來個縣,光這七百來個縣的縣官就得查個好幾年,哪來的功夫管那些鄉里小吏呢?

    明帝看完,隨意從冊子上挑了個名字順口的官,做第一個考核的對象。這人是個縣尉,

    縣尉的職掌相對比較簡單,只負責帶著弓箭手緝捕盜賊。明帝本就是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前面又帶著董雲飛巡視過獄情,對緝捕盜賊的事多少有所瞭解。

    這縣尉卻也是個稱職的官,說起自己的職責所在和每回出去捉賊的細節,口若懸河頭頭是道,輕輕鬆鬆地就完成了考核。

    明帝剛要挑第二個出來,楚昀就到了。楚昀一進得廳來,就抹著汗認錯:“老臣貪睡,起得遲了,讓陛下久等,罪該萬死。”

    明帝含笑點頭,和聲道:“朕也是才來,楚卿就坐吧。”

    聖明天子不以小過責大臣,楚昀雖然遲到,但遲到的時間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她沒必要揪著不放。

    楚昀加入後,兩個人一起審核就比方才快了好些,不一會就把縣主簿、縣丞、縣學諭考核完畢,只剩下縣令、兩個鎮官和兩個監當官了。

    錢文婷還沒有來,楚昀看看明帝,低聲請示道:“要不要等等老錢啊?”

    明帝淡然拒絕:“不必。”

    楚昀瞧了她一眼,沒有反對,兩個繼續考核,等把縣令也考核完畢了,錢文婷終於姍姍來遲。錢尚書臉頰泛紅表情亢奮,衣襟上還有著明顯的酒氣,就連走路都有些不穩當。看樣子是去赴宴了。

    明帝的火氣一下子就被拱了上來,只是錢文婷再怎麼樣也是戶部尚書,她不能當著這些地方小官吏責問她,當下繃著臉衝錢文婷做了個入座的手勢。

    錢文婷自知理虧,把接下來的活兒搶著擔了。明帝閒了下來,索性坐在椅子上喝茶,才飲了半杯,就看見一個負責暗中監護大臣行蹤的御前護衛在廊下站著。她見狀便起身去更衣,那護衛果然跟了上來,兩個進了恭房,那護衛方才低聲奏稟:“錢大人今日在宴席上收了米鋪老闆封三娘子家的一個男兒做了小郎,這封三娘子是那日宴席上封娘子的妹妹。”

    明帝只覺這火氣再也壓不住了,她就說若是普通的宴請,錢文婷怎麼拖這麼久才來,她中午可是寵幸了後宮的,都及時趕在約定的時辰前完事了,原來是收了人家米鋪老闆的兒子。

    待楚錢兩個完成所有的考核,明帝就喊了錢文婷出來,把楚昀留下繼續給官員們訓話。

    兩個進了一間沒人的廂房,明帝既不看錢文婷也不開口,就那麼沉著臉坐著。

    錢文婷站在門邊等了一會兒,明帝都沒有發話,只得老臉一紅自行請罪:“中午有幾個士紳宴請臣,臣飲得多了些,就忘了時辰,請陛下恕罪。”

    明帝冷笑道:“就這?錢卿當朕好糊弄呢?哪家的士紳敢這麼不懂事,明知道錢卿下午有公務,還拉著錢卿不放?”她說著一拍椅子的扶手,低聲喝道:“究竟怎麼回事?”

    錢文婷聽見她追問,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張了兩次嘴都沒發出聲音。

    明帝也不催她,只沉了臉等待,沒多大一會兒錢文婷就撐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臣今日中午納了封家一個侍兒做小郎,求陛下恕罪。在陛下降罪之前,臣斗膽說上一句,臣絕不會為了這個侍兒就對封家如何照拂,與地方商賈勾結的事,臣是絕不敢做的,請陛下放心。”

    錢文婷這幾年的確還算老實,對朝廷也算得上忠心耿耿,凰朝能這麼快的平定天下,錢文婷身為戶部尚書,在錢糧籌措上是出了大力的,明帝的火氣小了一些,卻不想這麼輕鬆地放過,當下壓低了聲音道:“巡視官娶納所巡地方的民男,與地方官娶納所治理地方的民男同罪,你怎可如此大膽?就不怕御史彈劾嗎?”

    扈從官私納民男,此罪可大可小,錢文婷出任戶部尚書多年,眼紅她的人不知有多少,如今她自己往政敵手中送把柄,這是想提前養老了麼?

    再說不就是個漂亮男兒嗎,錢文婷幹嘛非要納這裡的,京城裡漂亮的不多的是?若是每個隨扈的官員都像她這般,天子親巡成了納美之旅,只怕沒多久就要失了民心。

    錢文婷寬寬的額頭上全都是惶急的汗,聲音中卻有著孤注一擲的興奮:“陛下,臣豈能不知這麼做是有違律令的?只是這個男兒,小芙給臣算了一下,小芙陛下知道的,她是會算人的女嗣運氣的,她說這個男兒命中有女兒,而且臣只有娶了他才能得個女兒。陛下,臣真的是為了女嗣著想才納他的,他只是封家的一個侍兒,長得也不漂亮,又壯又黑,瞧著跟個煙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