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且知我愛君

    被江澄居然是二月的生日這件事給驚到了,後半夜明帝就沒能怎麼睡,她身邊的林從倒是睡得很香,睡顏憨甜,呼吸悠長,似乎全然沒有感受到她的痛苦。明帝一邊羨慕年輕男子的萬事不縈心,一邊一個人久久難眠,眼睛睜了又閉閉了又睜,身子從左邊翻到右邊,又從右邊翻到左邊,折騰到五更,仍舊連一毫睡意也無。她乾脆悄然起身,拿起短刀在院子中如銀的月色下一個人練刀。

    在院子四周守衛的御前護衛們聽到聲音,有兩個就進來陪她一起練,有人作伴,明帝練得愈發起興,直練到東方大白,曉日初升。

    “行了,都去盥洗吧。”明帝把最後一式收住,揮手對兩個護衛發話。護衛們躬身施禮而退,明帝提刀回了起居室。把刀掛在牆壁上,她躡手躡腳地去內室看了一眼,林從猶在酣睡,她一邊感嘆年輕就是好,一邊悄聲折回外間,衝後廊下喊了一嗓子:“小莫,送洗臉水。”

    連喊了兩嗓子,都沒見人,她微覺奇怪,小莫平時很是勤謹,今個兒是怎麼了?

    不過奇怪歸奇怪,她也沒生氣,本來這些日常伺候的事就不是小莫的,自從周衍嫁人後,小莫繼任了皇儀宮副主管一職,專管皇儀宮的大事,只不過這陣子出行在外,她身邊就只帶了小莫和另一個才到內殿伺候的侍兒,相比另一個侍兒,她用小莫用得久了,更為習慣一些,這些端茶倒水的差事才由小莫兼任了。

    她出了門去後廊上查看,才走到與後廊相連的寶瓶門門口,就聽見兩個人在小聲爭吵,其中一個是小莫的聲音:“我知道我不該招惹你,你就當不認識我吧,以後你做你的專情妻主,我當我的皇差,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個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莫兒,你,你在怪我是不是?你怪我敢做不敢當是不是?”明帝聽到這裡眉頭微皺,這女子的聲音好耳熟啊,似乎就是隨行眾人中的哪一個,是哪一個呢?

    廊上的小莫已經變成了哭腔:“我哪敢怪你?明明是你在怪我,你家有賢夫,我還招惹你,酒後失德壞了你的貞潔!”

    貞潔專用來形容男兒的,女子哪有貞潔一說?明帝幾乎沒笑出聲來,那年輕女子更著急,揚了聲音道:“莫兒,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曄兒他脾氣大的很,他不准我娶側室的,我也對姚天發過誓,今生絕不給予任何男兒側室名分,你若跟了我,必然受委屈,我怎麼忍心委屈你呢?”

    小莫被氣得笑了起來,卻仍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嶽公子脾氣大,你就不給別的男兒側室名分,不忍心委屈我,你就要和我一刀兩斷,很好,你趙小姐果然有情有義,我們從此後不必再見面了,我真後悔我眼瞎!”

    那年輕女子似乎很是鬆了口氣,用聽上去很是真誠的語氣道:“莫兒,你人真好,你放心這件事我絕不會告訴別人,更不會妨礙你嫁人,你我之間,就是在出行途中你情我願了這麼一回而已。你在聖上身邊當差,聖上早晚會給你指門好親事,我到時候一定給你送份重重的賀禮。”

    明帝聽到這裡,終於聽明白了,這年輕女子居然是已經娶了工部尚書嶽飄的長子嶽曄公子的趙玉澤的親妹妹安遠侯趙湘,這趙湘一邊唸叨著家有賢夫,一邊在出行途中勾搭未嫁男兒,不肯負責還一副絕不妨礙他人婚嫁的情聖態度,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明帝一邊感嘆自己和這小姑子相比,渣勁兒上差遠了,一邊往蘭湯房中走,以她的經驗,蘭湯房中多半會有洗漱的用品。

    果然,她猜得不錯,房中既有備好的清水和青鹽,也有臉帕和潔面護膚的膏脂。她不大熟練地自行洗漱了,往臉上細細地敷好膏脂,方才折返回起居室。

    才一進房門,就看見了在桌案前站著引頸望著門口的董雲飛。

    董嘉君一身鴉青色交領便裝,長髮未梳,俊面未洗,臉上是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手上捧著厚厚一摞寫滿了字的紙張。一見了她,就把紙張雙手呈給她看:“臣侍把男誡抄完了,請陛下過目。”

    明帝一接過來就被手上的份量給驚到了,再粗略地看上兩眼,越發地心疼,每張紙上都有十五六個遒勁端方的大字,這厚厚的一摞足有一百來張,這是一夜沒睡,一刻不停地都在抄寫嗎?

    她把紙張放在一邊的椅子上,伸手就把董嘉君抱了起來,偏頭吻他滿是黑黛的眼睛:“朕沒有罰雲兒的意思,皇后也只是怕雲兒和朕再起齟齬,這事到此為止了,寶貝別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以後我們就當它從未發生過。”

    董雲飛反手抱住她的後背,在她的肩頭大大地吸了一口,疲憊的聲音中都是滿足:“臣侍就知道陛下捨不得臣侍。只要陛下心疼臣侍,抄這點東西算什麼?”

    明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既知道朕會心疼你,幹嘛還抄一整夜?”

    董雲飛仰起臉來吻她的面頰:“表明臣侍的態度嘛。陛下身邊人這麼多,哪個哥哥都比臣侍恭順,臣侍總這麼桀驁,萬一哪天陛下惱了,不喜歡臣侍了,臣侍可就有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