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繾綣膠漆情

    明帝邁步進來,安瀾兀自坐在屏風榻上煩惱,連明帝進房都沒聽見。

    明帝也不驚動他,悄悄地走到跟前,俯身將人側抱在懷中,而後輕輕地吻了下那顰成秋山的眉心,“是什麼事讓寶貝這麼煩?告訴朕,朕給寶貝解決。”

    安瀾抬眼看上去,卻見明帝正在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看,眼神中的誠摯與溫暖足夠驅散秋夜的寒涼,他知道她方才的話不是花言虛語。這麼多年的感情,讓他對她極為依賴,而她最讓他喜歡的一點便是不管是大事小事,到了她這裡,就都可以解決掉化解掉,哪怕有些事她暫時沒有辦法,她也會放在心上,慢慢地尋找時機解決。

    她不僅至高無上無所不能,而且從來不搪塞他。

    “陛下,澄之來信說,清兒和楚宙兩個二十日清晨在尚然兮的醫館起了衝突,清兒惱了,上午就去了大理寺要求和離。雖然和離的要求被葉大人駁回了,但看清兒的意思是必然還要堅持上訴的。”這件事實在是太讓他煩惱了,明帝的懷抱又太讓他依賴,以至於他不想顧忌太多了,把安清的態度和打算,徑直講了出來。

    明帝聽了,不由得吸了口氣,不過兩日而已,事情居然已經鬧到了大理寺。她斟酌了一下語氣,輕聲問道:“瀾兒上次說要給二弟寫信,還沒寫麼?”

    話一出口,她就反應過來了,安瀾二十日早晨才看到安清的信,二十日上午安清已經去大理寺鬧和離了,安瀾便是當日寫信,眼下怕是還不一定能到安清手上。

    說起這個,安瀾就更煩了,他那日在與明帝議論過此事之後,正準備給安清寫信,墨都研好了,他卻又猶豫了,楚宙喜新厭舊冷落安清他是知道的,他固然擔心安清被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葉小姐的花言巧語給矇騙了,可是靜下心來想想,若是這葉小姐能給安清帶來新的生活,他這一封信寄過去,安清必然以為他不贊同這門親事,那時節豈不是他親手毀了弟弟的幸福?

    原本這話他不想告訴明帝,明帝畢竟是女兒家,他這般贊同安清另覓妻主,不會是明帝喜聞樂見的事,可眼下煩惱一重接一重,他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而況他不把話說明白,明帝又如何幫他解決問題呢?當下點點頭道:“臣侍怕萬一這葉小姐真是能夠善待清兒的人。”

    明帝挑眉看看自家皇后,她與他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他思考問題的方式他處理問題慣用的態度她已經十分熟悉,只要他稍微流露出一點端倪,她就能夠順著這端倪猜到他後續一系列的做法。此刻她意識到他是贊同安清和離的,心裡頭很有些震驚,她先不提自己的態度,只問他道:“寶貝,你既然不反對二弟和離,那你還煩什麼呢?”

    “陛下”,安瀾展臂側抱住她的腰身,把臉頰貼在她的衣襟上,而後把他最擔心的事講給她聽:“陛下,這世上的女兒都是隻許自己休夫不準夫郎和離的,萬一楚宙惱羞成怒,像那個女子那般失了心智,她一怒之下把清兒殺了,可怎麼辦呀?”

    這個問題他自夜間聽了董雲飛講述就開始擔心,只是白天的時候,他還抱著一絲僥倖,想著安清才在信中說喜歡葉小姐,到去官府提和離怎麼著也得兩三個月,那時節他早就回京了,他到時候多僱些人盯著楚宙,斷然不會出什麼差錯,而且說不定安清只是一時迷惑,過幾日清醒過來,就不再提這一茬了。哪知道到了晚上,江澄就在信中告訴他,安清已經在二十日去過大理寺了!

    被夫郎當著這麼多人要求和離,不用想他也知道楚宙該有多沒面子,女兒家最反感的事便是被當眾駁了面子,想到安清可能會有危險,他連木牌都沒心思玩了。

    明帝有些不大理解安瀾的思路了,不過她把半夜裡安瀾蒼白的臉色和眼下的情形串聯到一起思索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安瀾的擔憂,當下輕鬆地笑道:“寶貝你太過慮了,那楚宙再怎麼樣紈絝也是個世家小姐,打小讀書,詩賦文章學了一肚子,你讓她寫個濃詞豔賦她做得來,你讓她殺人放火,那她是不敢的。”

    凰朝的世家貴女大多與她有著親屬關係,不是她的堂妹表妹就是她的連襟小姑子,她對她們是相當瞭解的。這些大家女兒有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看不到別人的痛苦的,有蠻不講理說話橫衝直撞的,有講究享樂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揮金似土的,有好逸惡勞魚目混珠只拿薪俸不肯做事的,有盲目自大剛愎自用目中無人聽不進人勸的,可是讓她們拿刀子捅人,她們多半是做不來的。一來她們自幼長在錦繡堆中,沒有這樣的血性,二來她們對於自己的富貴身份是有所眷戀的,即便她們殺人不需償命,可這份富貴終究是要受影響的,讓她們拿“出了一口惡氣”換終身的富貴生活,她們是絕對不幹的。若是為了一個男兒弄得自己前程盡失,那就更加不划算,對她們而言,漂亮的男兒無窮無盡,沒了這一個,還會有無數個,便是天仙下凡,也不值得她們失了理智。

    擔心不能夠全然打消安瀾的疑慮,明帝就著側抱的姿勢坐在了安瀾身側,進一步地分析道:“這世上的女兒雖然性情各異,可是能狠辣到親手殺夫的,那也是少之又少,你看當初高敞那麼暴虐,可她的皇后貴君不也都活了下來?焦家堡這個惡女,據她自己招供,最開始也沒想著殺夫的,後來兩個人起了爭執,她怕這正夫離了她家把她和她弟弟的齷齪事到處講,這才動了手。而且這個惡女自幼在玄武長大,又會些武功,楚宙她一個溫柔鄉中長大的,哪有這個狠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