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

    蕙芷樓中,沈知柔懶懶地倚在床頭的靠枕上,雙目無神,臉頰凹陷,既沒有擦膏脂,也沒有梳頭髮,一頭沒什麼光澤的長髮就那麼披散著,看上去要有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江澄皺了皺眉頭,他來之前就已經想到,連著兩日沒服藥,沈知柔的精氣神必然比較差,卻沒想到差到這個地步,這情形哪裡是沒服藥這麼簡單,這應該是連膳食都沒用。

    他擺擺手,把伺候沈知柔的幾個侍兒都打發了出去:“你們都退下,本宮跟慧卿說句話,不喊你們不必進來。”

    “是。”侍兒們魚貫而出。

    “知柔”,江澄斟酌著開口,“你何苦來著?不管是生誰的氣,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往裡賠啊。你的身體向來弱,這麼幾天不吃不喝,怎麼能撐得住啊?”

    他那日瞧見沈知柔神情蕭瑟,已經覺出沈知柔有心事,而且這心事多半是關於明帝的,宮裡的男兒,喜怒哀樂皆由天子而起,沈知柔自入宮以來,就沒怎麼出去過,忽然間拒絕服藥拒絕飲食,那不是因為明帝還能是因為誰?

    只是在沈知柔講出明帝之前,他並不想先行給沈知柔扣上跟天子賭氣的罪名。

    沈知柔跟沒聽到一般,根本不理會他,別說接話了,就連拿眼珠兒瞬他一瞬都沒有。

    自己沒有得罪沈知柔吧?江澄苦笑了下,輕聲問道:“知柔,你這個樣子,皇后知道嗎?”

    沈知柔仍舊沒接話,江澄自己思考,安瀾多半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怕是不能夠由著沈知柔這麼任性。

    安瀾可不是什麼好脾氣,雖說這些年對後宮一直都寬容大度,但也絕對不會允許後宮拿自己的性命要挾天子。

    只是,他看了沈知柔一眼,沈知柔這毫無生機的樣子,與其說是任性賭氣要挾明帝,不如說是沒有了活下去的願望。一個人都不想活了,你再責備他賭氣任性,未免有失厚道,而且又有什麼用呢?怎樣勸得他重燃生志才是當務之急啊。

    這麼想著,他就換了個說法:“知柔,你就算是生陛下的氣,也不能不想活啊,你還有永樂,永樂他才一點點大,他不能沒有父君啊。還有陛下,陛下她之前很是疼你,就算是眼下疼你的心有所減淡,可是一旦你有個閃失,陛下她還是會很痛苦的啊,你要讓陛下後半生天天活在痛苦中嗎?”

    沈知柔聽見他這麼說,臉上的悲痛之色更濃了些,卻仍舊沒開口。

    江澄有些沒底了,他知道有些男兒為了爭奪妻主的寵愛,是不惜自傷的,但宮裡的男兒這般情形,他還真沒有見過,沈知柔這樣子對他的話全然不理會,他根本弄不清楚沈知柔是想要威脅明帝呢還是當真毫無生意了呢。

    不管是哪種,他也不能由著沈知柔這麼不吃不喝啊,他揉揉額頭,繼續勸道:“知柔啊,你要知道,身為天子的後宮,絕食自戕都是有違宮規的,你就算是不想活了,你也得為你的家人著想啊。你信不信你前腳薨了,後腳就會有御史彈劾你母親教子無方,說不定你母親一邊痛惜你妙年早逝,一邊還要上請罪的摺子。”

    他這話不算是威脅,在原來的姚天四國,男兒入宮後自裁,會被認為故意損傷聖天子的仁德美名,那麼這男子不僅不能得到朝廷的追封,其家人還要因為男子的愚蠢而受到朝廷的懲罰,為了討好天子,有些人家甚至會再送一個男兒進宮,以明帝之仁厚,應該不會追究沈知柔的家人,也多半不會接受沈家送來的新人,但御史彈劾和沈母的請罪摺子都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