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雪

    “澄之留一下。”常朝結束,明帝出聲留人。

    江澄以為明帝是有什麼公務跟他商量,當下跟鳴鸞交待了一聲:“陳馮兩家女妹的案子就這麼辦吧,拖久了也不好。”

    原侍御史陳帆和原大理寺少卿馮姝的妹妹夏日裡遊太液池,逼迫男兒陪酒,幾乎致死人命,當時由關鳴鸞審理,將陳馮二人一個判了個海島鹽場服苦役十五年,一個判了個兩千裡外服苦役十年,此外每人罰銀三百兩,可是陳馮兩家不服,央了不少人在朝堂上與關鳴鸞爭論,又私下裡託了不少人情。這案子就一直拖著,眼下已是十月裡,到了把一年中的疑案定論的時候,如今陳語陌仍舊是御史中丞,她就給陳帆和馮姝出了主意,讓她倆各自再拿五百兩銀子出來,求那男兒高抬貴手。

    那男兒本就是個孤苦無依的,得了銀子也就樂意出諒解書了,原告都諒解了,關鳴鸞只能改判,將陳帆妹妹判了七年,將馮帆妹妹判了四年,算是開了天大的恩了。

    但關鳴鸞畢竟不是好脾氣,今個兒常朝上逮著機會好發了一頓牢騷,把陳語陌排揎得幾乎下不來臺。

    關鳴鸞很不情願地道:“終究還是便宜了她們。”

    江澄嘆了口氣:“陳馮兩家又各自出了五百兩銀子,夠那男兒嫁個不錯的人家了。”他又何嘗想這麼輕易地放過那兩個紈絝女妹,可是那個男兒終究是活下來了,又得了兩家的銀子,這種情形下對兩個女妹懲罰太峻只會坐實他和關鳴鸞聯手偏袒男兒的謠言。

    關鳴鸞氣呼呼地拍拍江澄的胳膊:“若不是原告諒解了,我豈肯判這麼少呢?這才是當初的零頭!皎兒哥哥的事情也快有結果了,回頭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聖上大概要和你說話,我先走啦。”

    江澄目送著關鳴鸞離去,這才走到明帝跟前詢問:“陛下有什麼事要吩咐臣嗎?”

    明帝從鳳座上走下來,到得人跟前,輕聲問道:“今個兒下午有公事嗎?沒有的話朕帶你去個地方?”

    江澄一怔,明帝的表情很認真,口氣卻是溫柔得很,一雙鳳目更是在他臉上上下移動,眸中盡是不知名的情緒,讓他弄不清楚這究竟是天子和朝臣講話呢,還是帝王和後宮說話呢?

    明帝看人不答話,就猜測到人應該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處理,也是,除了昨個兒派人去噶州滅蝗,今個兒沈名菡上報說河道工地上招收男工不大理想,昨個兒一天才招了幾十個,朝中和地方上都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既無大事,她要帶他出去逛逛,那自然是可以的了。當下果斷言道:“澄兒回去換身便裝,朕兩刻鐘後在長樂門等澄兒。”

    還要換便裝,這是要帶他去哪?

    江澄有些疑惑,輕聲勸道:“陛下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這人也太謹慎了,看她的眼神,像是她要把他拐賣了去,明帝尷尬地笑了一下:“就在京城附近,澄兒怕什麼呢,朕還能把澄兒賣了不成?”

    她把最後四個字格外說得緩慢些,讓他能夠聽得清楚。

    江澄眉頭皺得更緊了,天子這語氣也太輕浪了些,而且聽這意思竟是要出城,這會子出城做什麼?他繼續勸道:“陛下是萬乘之尊,要出城需得傳足了護衛,再讓御前親軍前後跟隨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