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慮長

    江澄進來之後就瞧見了明帝正摟著安瀾坐在寶座上,他只看了一眼,立刻就挪開了視線,向著明帝和安瀾屈膝行了個禮,而後方才道:“臣侍見過陛下,見過皇后,陛下和皇后萬福金安。”

    明帝仍舊攬著安瀾的肩膀,看著江澄身上的銀白色芍藥花暗紋的宮裝發問道:“澄兒免禮,澄兒找朕有事?”

    如果江澄穿的是宰相朝服,那她就比較確定他要麼是明個兒一早要出行,前來向她辭行,要麼是知道了冷清泉離宮的消息,前來進諫言。

    但他穿的是宮裝,她就有些不大確定他是來做什麼的了,可是越不確定,也就越發好奇,以君卿的身份在沒有天子召見的時候,到紫宸殿來,這是需要勇氣的事,後宮眾人很少這麼做,她印象中他以往也沒有這麼做過,這回是為了什麼呢?

    江澄聽她詢問,連忙站直了身子答道:“回陛下,回皇后,臣侍是來認錯的。臣侍今日又欺瞞了陛下,實在是罪無可恕,特來向陛下和皇后認錯,請陛下和皇后責罰。“

    安瀾瞧瞧江澄,沒有開口。江澄昨個兒已經去找過他一回了,說是撒謊得了內疾,欺瞞了天子,請他責罰,對天子撒謊,不是個小事,但明帝都不計較了,也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他也就不願意為此事責罰當朝的左相,何況這人還是自己的朋友。但江澄堅持,他便罰他把宮規抄上一遍。這才過了一夜,江澄就又欺瞞天子了,這也太不撐時候了吧?

    只是這回有明帝在,他沒必要做這個惡人了。明帝這陣子翻江澄的牌子翻得挺勤的,不管罰與不罰,都由明帝自己做主,才是正確的做法。當下他倚在明帝肩頭,好整以暇地等著明帝的反應。

    明帝聽江澄這麼說,立刻就想到江澄今個兒中午勸她去陪陪冷清泉的事,她把胳膊從安瀾肩膀上放了下來,沉聲問道:“澄兒,泉兒去找你了?”

    江澄一撩宮袍下襬跪了下來:“今個兒早上淑君去找臣侍了,說陛下要把二公主放到太君處養上兩年,他沒有女兒了,也不必待在深宮裡了,他來就是跟臣侍辭行的。”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還是沒有講冷清泉讓他幫著勸一勸明帝,以及冷清泉說他是宮裡的唯一的朋友的話。他這幾年在朝中做官的經驗,已經讓他深知給天子奏報問題,尤其是當著皇后的面,什麼話應該講,什麼話應當有所保留。

    明帝皺了皺眉,她就說她昨個兒才把二公主留在太君殿裡,怎得江澄今個兒中午就來勸她了,她印象中他以往對宮中發生的事反應可沒這麼快。原來是泉兒走前找了他,他居然瞞著她,若是他早一點告訴她,那泉兒多半就走不掉了。

    想到此,她很有些生氣,冷聲道:“所以澄兒是在幾天之內騙了朕兩次是麼?”

    江澄聽出來天子的口氣不好,哪裡敢答話,只把頭低了下來表示自己悔過了。

    明帝瞧他那可憐勁兒,也就不逼他回答了,吐了口氣繼續抒發心中的鬱悶:“上一回你為了討朕的恩寵還情有可原,這一回可就太不應該了。朕若是中午知道泉兒要走,朕直接帶人追出去,多半就能追上。如今去哪裡找人呢?朕要不是知道你不是個有心計的,朕都要懷疑你是故意放走泉兒,好少一個爭寵的人。”

    江澄只覺後背上汗涔涔的,心裡頭難過得很,被明帝溫柔撫慰過之後,再聽到明帝冰冷的指責,他比之前更加難以接受,他剛要為自己辯上兩句,一抬眸瞧見明帝那既焦慮又受傷的表情,他立刻意識到明帝此刻心裡頭也是難過得很,他努力地壓下心中的委屈,準備把知道冷清泉離開的消息後琢磨的主意講出來。他剛要開口,明帝就對他言道:“泉兒走都走了,朕責備你也沒什麼用。你明個兒早上就去東境修河道了,且回去收拾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