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麥青芒 作品

第11章 時空禪

    一場大戰之後,便是幾十日的休養生息。外祖是三日後回來的,來時面色頗為沉重,只說了聲“塵埃落定”,便再未多言。後來,凌蕭才從外祖母處聽聞,當夜軍中竟是血雨腥風。副將曹靖吏被當庭軍法處置,其黨羽被連根拔除,當日一同問斬的便有六人。涉案罪犯家中親眷全部發配為奴,外祖念曹靖吏當年恩義,又憐曹繡春年小,不忍殺之,將其一併發配,多少算是給曹家留了一縷香火。

    然而不過一月便傳來消息,說曹繡春在“四大護法”的護持下逃了。那“四大護法”倒真是“忠心護主”,為讓他逃走不惜拼命,最終都在與守軍的拼殺中身亡。本以為發動軍隊的力量,捉住曹繡春易如反掌,卻不知為何,始終未能尋到。後來軍中有人猜測,他可能逃到深山裡,被野獸吃了。這個說法漸漸被大家信服,畢竟只是個孩子,沒什麼威脅,漸漸的大家也就不再提了。

    此番事件過後,衛國公忽然意識到鷹城兒童教育是個大問題,稍微做了下尋訪,竟發現此處竟一家書塾都無,有錢人家也只請武師傅,全城推崇武舉,好像從未聽聞朝廷還開放文試一般。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立刻派人從各處尋訪名師,就在將軍府的隔壁辦了個書塾,全城適齡兒童皆可前去聽學。凌蕭的學問比別人超前太多,衛國公便許下重金,從京中將他原來的先生請了來。

    詩書有授,身手卻也不可落下。北境好手如雲,在經過重重選拔後,竟是那個漢子章黎脫穎而出,成功變成了凌蕭和檀荇的武師傅。時隔三月,凌蕭再見他時,就見此人煥然一新,不但滿臉的鬍子沒了,看著年輕了十幾歲,他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全變了。不過這人的功夫著實好,就連外祖也曾親口誇讚。他為人隨和,見大和和大保想學,教的時候就也把他倆帶上。大保還好,大和卻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進步神速,就連凌蕭也不禁頻頻側目。

    正月十五,乾冷的鷹城落了第一場雪,比往年足足遲了兩月有餘。但勝在雪大,四處白茫茫一片,就如進入了夢幻王國一般。京城地暖,不常落雪,即便是有,卻哪裡能得這番景象。凌蕭清早推窗覺得推不動,推門又被封在了裡面,直到等到下人們把外面的雪除了才出得門去,第一眼就被震在當場。彼時他身上尚未好全,不能練武,但還是保持著早起的習慣,每日清晨去院中散步。這日也散不得步了,他顧不得身上傷痛,一路跑到尚未打掃的後院裡,踩雪捏球玩得不亦樂乎。直到一個時辰後,院裡人都醒了,他才重新沐浴更衣,和檀荇一道去外祖母房中用飯。

    這日是上元節,軍中尚在休年假,外祖也在家中,一家人難得團團圓圓地進頓早點。檀荇終於等到了自己那碗壽麵,吃完後,將軍府便全府出動,去趕集觀燈。因是大節慶,又兼落雪,集市上格外熱鬧。只不過往日不同今時,有外祖坐鎮,小廝打扮的護衛環伺,一路上甚是暢通。凌蕭和檀荇因著身上有傷,被人用小攆抬著,優哉遊哉,好歹看清了街兩側的好風景。外祖做東,檀荇終於吃了回隆慶樓的上席,看著全程小心陪在一旁的賈大寶的爹,笑得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要說鷹城的花燈,跟元京比自是沒什麼看頭,但勝在一家和樂,熱熱鬧鬧地賀了一天,猜了燈謎,又吃了元宵,一行人才浩浩蕩蕩地回府。

    知道檀荇愛熱鬧,按著北邊的規矩,全府跟他關係親近的小廝丫鬟都備了賀禮,雖不是什麼名貴物件,卻把檀荇喜成了一朵花。凌蕭也送了他一柄自己削的木劍,劍穗上墜了一顆鏤花銀珠。檀荇寶貝得如親生兒子一般,日日帶著,習武帶著,睡覺也抱著。沒多久,原本還有些粗糙的劍身便被磨得光滑如緞。

    武林大會風波後,整個鷹城的風氣煥然一新,之前被壓迫的如今都揚眉吐氣,見了凌蕭就跟屁蟲一般圍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大哥”喊得乾脆利落。尤以魏晗幾個為首,他們在曹繡春治下一直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如今卻因“護衛有功”自立為凌蕭的親信,身份水漲船高。

    自立春起,凌蕭幾個身上大好了,便拉朋結伴一起騎馬出遊,將鷹城周邊轉了個遍。如今他已經可以自己橫穿森林而不迷路,識別二十多種毒花毒草,更別提馬術精進,在馬背上獵羊打兔子皆為家常便飯。

    日子一直歡歡樂樂地過到了初夏。在一個山花爛漫,瑞風和煦的清晨,在毫無徵兆下,鷹城好像煮沸了一般,忽然全城出動,奔走相告。凌蕭和檀荇上街時還被洶湧的人群衝地莫名其妙,就聽一個漢子一路狂奔著大喊:“時空禪師要來了!時空禪師要來了!”

    這人說的是索倫語,凌蕭此時已經能流利地跟檀荇用索倫語對話了,可第一次聽見這句話時,他還是沒反應過來。主要是因為這個名字用索倫語念出來發音頗為不同,他一時竟沒聽懂。可當他又一次聽人用江國話喊了一遍之後,他記得自己在原地呆了須臾,接著就發了瘋一般往大營跑去,把個檀荇嚇得目瞪口呆。

    靈山時空禪的大名,對於一般人來說可能很陌生,但作為習武之人,不識時空禪,便如身居鷹城而不識將軍府一般。他集百家之長,自立宗山,是武學上百年難見的大宗。此人原就生於北境,少年時期滿世界闖蕩,結識了很多人物,也學到了雜七雜八不少功夫,十七八歲的年紀便一人挑了南境破山一派,一戰成名。

    但之後的二十年裡,他仿若遇到瓶頸,功夫一直不上不下,卻再難突破,因此也遭過不少嘲笑。在他四十歲的生日宴上,他忽於酒後寂寥中悟道,此後閉關潛心修行,終於四十五歲時大成,成一代宗師。在此之後,他便四處遊歷,一年甄選一徒,傾囊相授,惟望遇到有慧根之人,青出於藍。時空禪今年算來已有六十,許是萌生了葉落歸根之意,欲在北境家鄉收一關門弟子,此後便身歸靈山靜修,不再出門遠遊。

    此消息一出,不光北境,全江國都炸了鍋。時空禪師竟要收關門弟子,今後不再收徒,一時間全國各地的熱血男兒們齊齊匯聚北境,都想搏一搏,成為最後這個幸運兒。靈山離鷹城不過四五十里路,騎馬的話一個時辰就能來回。於是眾人紛紛在鷹城落腳,城中各大客棧酒樓盡皆滿客,盛況空前,其勢堪比元京科考。

    凌蕭自那日聽到消息後就去大營見了外祖,同為武道中人,雖無深交,但外祖對此人也甚為景仰,當即便同意他前去應選一事。此後半月,凌蕭幾乎日日閉門不出,潛心修武,弄得全府上下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