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奀月 作品

11

    說罷,陳留王扶皇帝上馬,看了袁熙一眼,顫聲道;“顯奕保重,希望來日以富貴相見。”

    袁熙沉聲道;“大王請上馬,微臣一定會小心行事。”陳留王點了點頭,縱身上馬,一抖韁繩,向起火處,奔馳而去。

    袁熙在心裡想到;這就是漢獻帝,這個義氣深重,臨危不亂的少年,就是那個以軟弱無能以淚洗面著稱的漢獻帝。自己平時小看這個劉協了。

    “來者何人”許褚高聲喊道。只見一溜青藍的劍光,閃電般刺向戰馬。

    “張讓”袁熙大叫了一聲。順手拔出佩劍。“亂臣賊子,竟敢逼迫擄劫聖上,該當何罪。”

    張讓髮絲散亂,雙目通紅,全身上下已經被血水浸透。被袁熙一叫,嚇了一跳,待醒過神來,仔細一看,不禁氣的哇哇大叫;“我道誰呢,原來是袁家小娃娃。”

    他仰天大笑,高叫道;“袁紹,沒想到吧,你的報應來了,今晚我要你兒子的命。”

    袁熙冷冷的道;“世上假如真的有報應這回事,第一個要死的恐怕就是你這等宦官。今日本公子就為天下除賊,賜你個身首異處。”

    張讓突然平靜下來,也不出劍,只是冷冷的看著袁熙道;“好,你說我禍國殃民,不知道我如何禍國怎樣殃民。”

    他這一問倒是把袁熙給問傻了。結巴道;“你賣官賣爵禁錮儒生,迷惑聖上,導其淫樂,欺上瞞下貽誤戰機。培植親信誅鋤異己。難道這些還不是禍國殃民嗎?”

    張讓身後的樹叢中突然響起一聲冷笑,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接口道;“袁公子這樣說,想必是有鐵證了。拿出來看看,也好讓我們兄弟死個痛快。”

    許褚厲聲道;“是誰,給老子滾出來。”一個人影從樹叢後,閃出來,是段珪。

    段珪的模樣比張讓好不了多少,衣衫凌亂,全身血汙,他怒視了袁熙一眼,大聲道;“袁公子把證據拿出來,咱家自己投河死,不用你加一指之力,怎麼樣。”

    袁熙冷笑道;“我年紀小,沒有參與國家大事,當然不會我有鐵證。你這是欺人之談。”

    張讓道;“好,鐵證我也不要你的,反正咱家今日必定不能生還了。請問袁公子,道聽途說的罪證總有吧,請你列舉一兩件出來聽聽。”

    袁熙乾咳著說;“反正迷惑聖上總是有的。”

    段珪坦然道;“自然是有,不過迷惑聖上的不只是十常侍而已。滿朝文武倒是佔了一半。就拿你袁家來說,若不是善於體會聖意,又怎麼會來的四世三公這般榮耀。正所謂主明臣直,主憂臣疑。這一點需怪不得滿朝文武。”

    袁熙失笑道;“如此說來,張先生和段先生實在很無辜了。”段珪沉聲道;“並不無辜。但罪不至死。”

    袁熙厲聲喊道;“賣官賣爵,培植親信誅鋤異己,禁錮黨人又怎麼解釋。”

    張讓慘然笑道;“黨人亦是一黨,宦官亦是一黨,不過是朝廷中的黨爭罷了。關禍國殃民何事。若說此事引起朝政動盪,那麼儒生亦有責任,何必因為吾等褲襠裡少了個‘鳥’,就把汙水都潑在我等身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袁熙臉上已然變色,倒退一步,叫道;“那麼謀殺大將軍何進又怎麼說,矯詔殺害三公難道不是死罪。”

    段珪搖頭嘆息道;“數年之中,聽說袁府二公子少年文達,聰慧過人,一向心儀,沒想到,和袁家其他人一樣,也是蠢貨。沒有出奇的地方。”

    袁熙倒也不生氣,只是冷冷的道;“說下去。”

    段珪冷笑道;“就表面而言,吾等不殺何進,何進和令尊就必欲除吾等而後快,所以殺何進只是自保,完全無罪。合理的很。進一步說,何進是什麼東西”

    他盯視著袁熙,好半響才吐出兩個字;“外戚”

    袁熙的腦中轟的一聲巨響;外戚、宦官、大臣黨爭。這豈非是大漢朝覆滅的誘因,這些老師張紘給自己講過。

    段珪見袁熙面上變色,氣勢大盛,湊近一步,冷哼道;“外戚和宦官輪流秉政,幾乎已經成了大漢天下的傳統。皇帝幼年即位,皇帝母親的孃家人必然做大,專權跋扈,目無君上。等到皇帝大了,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是外戚又不想放棄權利,所以矛盾激化。無助的皇帝就利用身邊的親信宦官除掉外戚。這樣就形成一種頹勢,皇帝幼年沒有親信的人。所以就和我們這些褲襠裡沒有鳥的宦官親近。有一些沒有骨頭的人,看到吾等得勢,就拼命巴結,巴結不成的就拼命誹謗。等到這一任皇帝死了,小皇帝即位。新皇帝擔心大權旁落,所以就利用外戚勢力除掉以前忠心耿耿的宦官,這樣外戚的勢力又要做大。等到外戚勢力沒辦法控制的時候,皇帝又想起了身邊的宦官,利用宦官除掉外戚。週而復始報應循環。依我看來,不論是是誰殺了誰,也不見的是罪過,不過就是政治傾軋的犧牲品而已。”

    袁熙的心頭巨震;是啊,自小熟讀史書。被宦官殺死的大將軍的確不只是何進一個。

    像平定匈奴有功的竇憲、繼竇憲而起的大將軍鄧騭、還有權傾朝野毒死‘皇帝劉纘’的‘跋扈將軍梁冀’不都是死在宦官手上嗎?

    如此說來,何進的死倒是真怪不得這些褲襠裡沒有鳥的仁兄了。

    大漢朝的外戚和宦官就像生來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是一定要鬥個你死我活的。何進不死,宦官必死,何進如今死了,宦官還是要死。

    只因為一個原因,就是權力的魔杖沒有了,庇護宦官的皇帝死了。所以宦官成了眾矢之的,皇帝昏庸的替罪羊了。

    哈哈,袁熙忽然想通了。可是,他還是大聲質問段珪;“陳留王和皇帝何罪,被你二人擄劫至此,備受欺凌,只是這一條就足夠你們死上一千次了。”

    遠處傳來馬蹄聲響,淳于瓊的大軍已經開過來了。段珪跪倒在地,向著遠處劉辨處俯首痛哭道;“陛下請自重,臣追隨先帝去了。”說著轉身投河而死。

    張讓怒視袁熙一眼,聲嘶力竭的喊道;“至於結黨營私培植親信誅殺異己,你們袁家比之吾等過分何止十倍,天下誰人不知,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天下,為何沒人仇視與你,以咱家看來,無非是因為你們褲襠裡多了個鳥而已。哈哈。”

    袁熙沒來得及說話,張讓長嘯一聲,橫劍向脖頸抹去。鮮血向外激射,張讓的身子跟著倒下去。

    一陣冷風吹來,袁熙忍不住激靈靈的打個寒戰。遠處火勢漸衰,一陣馬蹄聲疾馳而至。

    淳于瓊勒住韁繩,藉著火光看到張讓的屍體,來不及下馬,大呼道;“二公子,那可是張讓的屍首。”

    袁熙黯然點了點頭,嘆息道;“皇帝和陳留王還好嗎?”

    淳于瓊的戰馬,圍著張讓的屍首,轉了一圈,緊張道;“宮內發生鉅變,大將軍何進被十常侍所殺,令尊帶兵與閹黨激戰,段珪和張讓便劫持了陛下和陳留王連夜逃到北邙山,幸虧二公子及時趕到,否則陛下蒙難,漢室江山又要動盪不安了。”

    袁熙沉重的嘆了口氣,冷冷道;“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看來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

    淳于瓊顯然聽不懂袁熙說話,怔了怔,說道;“此處並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保護著陛下返回洛陽要緊。”

    袁熙點了點頭,心想;那隻怕並不容易。

    五百軍士現在都是步兵,馬匹進不來,軍中只有幾匹馬。皇帝自然不能和人共乘一騎。大王養尊處優也不能步行,論官階這裡以淳于瓊為尊,而且他的武功最高,負有護駕之責,當然也要騎馬。那麼袁熙和許褚就只有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