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子 作品

☆、第31章 30 捕獵

    馬匹打了幾個噴嚏,他笑著拍了拍馬,又抬頭看葉梓:“阿梓,冷嗎?”

    葉梓搖頭。

    “鼻子都凍紅了。”

    他這麼說著,毫不猶豫地取下圍巾,過來給葉梓圍上。葉梓在這一瞬間,竟然觸動極大。明明這已經是他早就麻木的事了,他卻會想起,平時兔也是毫不猶豫地把所有好吃的東西留給自己,什麼都不說,就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洗了,把飯做了,沒有抱怨過一次。

    “怎麼一直看著我?”兔疑惑地問。

    葉梓埋頭,剛好看到兔揹著的那把老式獵槍,便撒了一個謊:“我還不知道怎麼用槍。”

    “這個簡單,我教你。”兔一躍就跳上了馬,然後紳士地朝葉梓伸出手。

    兩個人騎著馬,在雪地上飛奔。

    為了不摔下去,葉梓不得不抱緊兔。

    兔身上的味道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他暈眩,熟悉得眼睛酸澀。

    起碼有那麼三次,他都忘記了他的目的,忘記了他身在何方;

    五次,他想要放棄,想要跟兔說:回去吧;

    有那麼十次,他竟然想跟兔說,對不起,對不起;

    有那麼一百次,他想徹底的,把面前這個人抱進懷裡,想要親吻這個人,久違的,真正地親吻他。

    可是,當兔的槍聲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響起之時,他瞬間驚醒了。

    那個時候,馬已經停下來了,葉梓就像受驚了一樣,馬上放開了兔。

    過了起碼半分鐘,他才輕聲問:“打到了嗎?”

    “跑掉了。我們就在這裡打獵吧,這裡的野兔多。”

    “好。”

    葉梓下馬,朝前走了幾步。

    果不其然,他看到不遠處樹底下,有一隻灰兔,又大又肥。

    兔將槍遞給葉梓。

    葉梓卻沒有接,不知為什麼,他甚至有點害怕觸碰那個東西。

    “算了,你打吧,我不會。”他這麼說。

    “我教你。”

    兔這麼說著,一手拿槍,一手握住葉梓冰涼的手,讓他端住槍。

    比葉梓高大的兔站在葉梓身後,給人一種威懾感。而兔的聲音又是溫柔的,剛吐出來的話就融入了冬日的風,帶著些微暖氣。

    他說:“對於初學者而言,站著開槍難度較高,蹲下來,阿梓。”

    葉梓聽話地蹲了下去。

    “左腳再向前移動一點,對,就這樣。接下來,右手食指扣在扳機上,把槍的重心放在左手肘部上,不要左右晃動。緊緊地握住彈匣,將尾部緊靠肩窩……很好。”兔是在用氣息說話的,他每說一個字,葉梓的耳廓就被滾燙的氣息繚繞,弄得他渾身發燙,後面兔還說了一些關於後坐力的問題,葉梓根本沒聽進去。

    其實,葉梓怎麼可能不會開槍?

    生在一個那麼特殊的家庭,他第一次摸槍的時候,還是小學二年級,五年級的時候,開槍的姿勢就非常標準了。即使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再碰過了,對槍的感覺,他還是有的。

    又是一股冷風,兔忽然在葉梓的耳邊道:“開槍。”

    葉梓開槍了。

    獵槍的後坐力很大,震得人生疼。

    那聲音也很大,彷彿樹上的雪都快被震下來了。

    兔朝前跑去,提起那隻兔子,笑:“恭喜你,阿梓,成功了啊。”

    葉梓看著他,點了點頭,卻沒有笑。

    兔收好兔子,對葉梓說:“下一槍,你自己來吧。”

    “……嗯。”

    兔說完,就往前走去,留給葉梓一道背影。

    他的身影在雪地上起起伏伏,他每走一步,都會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很深的腳印。

    冷風吹來的時候,他的髮絲起舞,後頸蒼白。

    過了一會兒,兔轉過來朝葉梓招手,很明顯,他又看到了一隻兔子。

    葉梓也能看到,那是一隻很白、很漂亮的兔子。那隻兔子蹲在雪地中央,嘴裡咀嚼著什麼,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獵人已經朝它走來。

    兔小心翼翼地朝兔子靠近。

    葉梓緩緩拿起槍——

    他的心臟跳得那樣快,快得讓他想要嘔吐。他像是貧血了似的,雙眼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他的耳畔在滋滋地想著,令他煩躁。

    他的槍口沒有瞄準雪地上的小白兔。

    他瞄準了那個高挑的男子,兔,瞄準了他的心臟。

    此時,兔背對著他,正微笑著望著雪地上的小動物呢。

    葉梓的手指抵在扳機上,全身卻開始劇烈地顫抖,眼睛和鼻子更是莫名發酸,在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眼淚竟然已經奪眶而出了。

    他想要放棄,想要再度瞄準白兔。

    卻發現,似乎周圍有股無形的力量在逼迫著他,似乎獵殺兔,是註定的,是他無法改變的命運。

    正在他糾結、痛苦之時,兔竟然,轉過了身來。

    兔就這樣,望著葉梓,望著正對著他的槍口。

    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消失了。

    那雙美麗的眼睛,緩緩瞪大……

    被看到了……被發現了……怎麼辦?怎麼辦?

    “嘭——”

    葉梓聽到了一聲尖叫。

    不是兔發出來的。

    像是地上的那隻小白兔發出來的,更像是,自己發出來的,從自己的心臟發出來的,撕裂的、絕望的響動。

    兔用力地捂住了腹部。濃稠的、鮮紅的液體從傷口漫溢而出,很快就浸染了他白色的毛衣下襬,以及淺色的長褲。

    而他的表情,卻沒有了剛才的震驚,此時,竟是平靜的。像是他早已料想到了結局。像是他早就超脫了一切。

    “終於開槍了啊,阿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麼?”

    葉梓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每天,我都在想啊,你還真是可愛呢,明明那麼憎恨我,恨不得馬上將我碎屍萬段,可是呢,卻又一直心軟捨不得……哈哈……其實這樣的結局,也不錯啊,如果……你不愛……活著的我,那麼就……親手……殺了我吧……就像那首詩寫的那樣……你已經看過了吧,那首詩,嘔……”

    兔嘔出來了一口血,而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掉。

    他有些艱難地後退,用那雙澄澈的、半寐的雙眼望著葉梓,而他血汙的嘴唇,則背誦著那首詩。每一個字,對於葉梓而言,都像是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