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節 臨淵而言——沈思淵番外

    我叫沈思淵,今年二十九歲,在 a 大任教已有六年。



    每日學校家兩點一線,像是個機器人一樣活得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沿著早已註定的生活軌跡行進。



    自小別人對我的評價就是聰明懂事、知進退。



    似乎所有「別人家孩子」的形容詞都能用到我身上,生生壓得我透不過氣。我只能更加努力,接人待物先察言觀色。身邊沒有一個真心的朋友,因為我對誰都一樣,沒有過分親近,也不會過分疏離,交往之前像是用尺子先測量好彼此的距離。



    學習也是我的優勢之一,自小就名列前茅,得到 a 大院長的青睞,畢業之後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留校任教。



    看似讓人眼紅無比的人生,我心底深處卻覺得枯燥無味,只是不敢顯露半分。



    偶爾也會見見父母安排的女生,文靜的、活潑的、知書達禮的……各型各色,我向來聽從父母安排,用最大努力去溫和對待每個人。



    可是每次都是對方先說結束:「沈思淵,你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和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在你眼裡看到過我自己。」



    我雖然疑惑,還是保持紳士風度地送她們離開。



    明明她們說什麼我都會說好,從不反駁她們說的話,細心照顧她們的每一分感受。我不懂,我這般小心翼翼還不夠,她們想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或許我就註定只能一個人吧,養父母也漸漸鬆了給我介紹的心思,偶爾會催一下我的婚事,卻也只是簡單一提而已。



    畢竟他們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略一關心就像是過界,還是相敬如賓相處得愉快,至少外人看起來母慈子孝。



    可是,這循規蹈矩的人生裡,突然闖進來了一抹捲毛,打亂了我的所有藍圖。



    像往常一樣剛結束一個班的課,我抱著教案走在校園裡,突然聽到角落裡有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小卷毛,過來,姐姐給你好吃的。」



    腳下一頓,我斜著身子看了一眼。一棵樹下,一個頂著一頭長卷毛的女生,拿著一根火腿腸,正在誘惑躲在牆角的捲毛狗。



    相似的髮型讓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一聲,突然就生出了些興趣。站在樹後面,默默地看著這個場景,總歸接下來半天也沒課。



    於是我就看到了一人一狗互相博弈。



    捲毛狗滿是戒心,時不時呲牙低吼,女生似乎有點害怕,卻沒有離開,反而把衣服袖子拉長,蓋住手,在袖口露出一節火腿腸。



    她開口:「小卷毛,乖,姐姐不會傷害你的,這個是能吃的,不信你嚐嚐。」



    說著,她先咬了一口火腿腸,又遞了過去,彷彿在用動作說明這個是能吃的,捲毛狗卻不為所動。



    她又不放棄地從包裡掏出來一堆東西——牛奶,麵包,糖果,等等。



    像是上供一樣擺到捲毛狗面前,我忍不住又笑了,女生的包裡都會放這麼多吃的嗎?



    她哄了半個多小時,捲毛狗終於開始靠近她了。就看見她把卷毛狗舉高,不見絲毫嫌棄,一張臉笑的像是有陽光照上去一樣溫暖。



    我忍不住想,對一隻流浪的小狗都能有這麼多話,若是在她身邊,該多有意思啊。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把我自己嚇了一跳,沒來得及想明白,她突然抱起小狗轉身,嚇得我趕緊躲在樹後,因為動作太快,後腦勺還差點撞到樹上。



    反應過來的我不由地身體一僵,我這是在幹什麼?像個變態一樣躲起來偷窺,哪有半點大學教授的風度?



    調整好心態,我走出來,卻發現已經沒了那個女生和小狗的身影。



    在辦公室呆坐了一下午,看著桌子上的花名冊。剛才雖然匆忙,但我還是看清了她的臉孔,作為 a 市數一數二的企業家族,她的臉自然不陌生。



    「何聆。」我忍不住摸了摸花名冊上的這個名字,感覺她……真的有點不一樣,和自己認識的其他女生相比。



    第二天,看到有她們班的課。我莫名緊張起來,找出自己熨燙得最整齊的白襯衫,擦了好幾遍眼鏡,還為要不要戴領帶糾結了許久。



    看著鏡子裡嚴陣以待的自己,像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一樣緊張,我不由自主地笑了,我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懷著緊張的心情踏入教室,連我畢業後第一次當老師登上講臺,也不見得有這麼緊張。



    一進去就看到那個顯眼的捲髮,強忍住不去盯著看,講了幾句後,就忍不住望了過去。



    看到她瞪圓了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我忍不住又笑了,笑完之後趕緊收回視線,這幾天似乎笑了太多次了。



    不行,我簡直是太失態了。



    心跳又加速起來,不過,倒是也沒有白費自己的……精心打扮。



    放下早已熟記在心的課表,何聆的班級一週有三節我的課。



    枯燥的生活突然多了一抹亮色,我開始有所期待了——期待這種東西,對我這種人來說,最為奢侈。



    於是我去養老院看我的親生母親,我告訴她,我遇見了一個讓我心難安的捲毛。



    沒想到再次遇見了何聆,她衝我打招呼,我下意識說出了她的名字,在我心底裡壓著的名字。



    何聆出乎意料地很能察言觀色,不追問我出現在養老院的原因。想起那日她與小狗的耐心對話,我突然生出了些小心思,便偷偷和養父母發消息說晚點回去,帶著她在 b 市遊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