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節 周先生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一



    假酒誤事。



    我搖著將手腕和床柱拷在一起的手銬,金屬材質嘩啦啦地響,對著一邊傻眼看我的中年婦女拼命嚎啕:



    「我要錢沒錢,要色沒色!就是一個窮大學生!大學三年連個獎學金都沒拿!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要不我讓我爸籌錢也行!你先放了我吧!」



    中年婦女面色複雜:「……」



    我:「那你把手銬解開也行,我害怕……」



    沒錯,昨天我跟朋友胡亂喝酒,睡得不省人事,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窗簾緊緊拉著,屋裡一應陳設都相當奢侈,可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小姐……你忍耐些,快別哭了,待會兒周先生回來了又要生氣……」



    我只好忍住眼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生?」



    中年婦女:「先生剛剛打電話說要回老宅呢,你不哭,待會兒吃點東西,換身衣服……」



    我:「老宅?」



    「是啊,這是周家老宅啊。」她說著,疑惑地把手貼我額頭上量了一下溫度,「沒發燒啊……」



    我:「周家?」



    一股「蜜汁」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偏偏我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那中年婦女看傻子一樣看我,嘆了口氣:「我看著你們從小一塊長大,沒想到最後是這個結果,也算是報應了,唉……」



    我:「從小?」



    怎麼回事……



    等等……周家……從小……還有這手銬……怎麼和我之前看的一本狗血虐心言情文這麼像?



    莫非我,穿越了?



    我顫著聲音求證:「難不成我是……周允?」



    她果然像看傻子一樣看我,末了掩門出去,丟下一個憐憫的眼神。



    我靠在窗邊,用冒煙的腦袋拼命地思考現下的處境。



    首先,這副身體顯然不是我的——我穿越了。



    其次,我極有可能穿越到了前兩天剛看完的一本小說裡,還是一本極其狗血虐心,讓人忍不住痛罵男主的 be 言情。



    最後,這副身體現在的處境,顯然是想和真愛私奔,卻被男主囚禁並被變著法折騰的節點。



    所以,我為什麼這麼慘!



    按照小說的設定,剛剛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家裡的傭人張媽,將要回來的則是男主周陵,一個有著心理問題、極度缺乏安全感、通過折磨女主表達愛意的男人……



    忘了說了,這本書是姐弟戀,男主是女主家的養子,小時候遭過難,所以對女主格外偏執,最後男主為了保護女主不幸死掉,雖然這可能是他最好的結局,可這也是幾年後的事情啊!



    回不回得去先另外,我現在的處境就很危險!如今只有兩個辦法能保住小命,一是逃到安全的地方,二是安撫男主的脾氣。



    說實話,男主總是這麼暴躁,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女主總和他硬剛。



    現在手還被拷著,前一種方法只能徐徐圖之,後一種……當我沒說吧……



    之後張媽解開了我的手銬,讓我換了身衣服,吃了點飯,我這才發現,外面雨聲嘩啦作響,伴隨著電閃雷鳴。



    雖然對男主充滿恐懼感,可我還是努力平穩心神,請求張媽讓自己上床躺著。接著,在等男主的過程中,受前二十年心寬體胖的人生經驗的影響,我居然睡過去了。



    睡過去了?!



    你也太不謹慎了吧!雖然你有上帝視角!



    我猛地坐了起來,手腕已經自由,卻仍感覺有哪兒不對……哪兒不對……哪兒不對,有人躺在我旁邊!



    我死死捂住嘴沒叫出來,看著身旁男人的臉,確定他就是作者花了近五百字從頭描述到尾的男主——周陵!



    驚恐過後就是文盲式哀嘆,想我三次元顏控追星少女,第一次和這麼好看的男人捱得那麼近,幾乎要忘記這人是個小變態了。



    他睡得很舒適,蜷成一個蝦米的形狀,眉頭舒展,毫無防備,我居然看愣了,一時沒法接受小說裡那個冷漠凌厲、充滿攻擊性的小變態設定,但手腕此刻空落落,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自己。



    於是我悄悄掀起被子,腳還沒挨地,手腕突然被大力箍住,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被對方以霸道總裁式的手法壓在身下,毫無反抗之力。



    我皺眉尖叫了一聲,發覺周陵的眼中滿是緊張。我與他四目相對,斟酌著該如何和這位異世界的男主打第一聲招呼。



    「早……上好?」



    他眉頭攢緊,聲線緊緊的,手下力氣絲毫沒少,卻十分溫柔地親了親我的嘴角。



    「你別再想逃走。」



    我腦中煙花炸開,嘴邊軟軟的觸感還在,只好十分慫包地說:「我渴了。」



    二



    周陵最後還是端了杯水過來,按照小說情節,我此刻應該抿緊嘴,以壯士就義的氣勢把杯子掀翻——可我好渴,慫包體質讓我不敢惹小變態。



    於是我就勢喝了一大杯,周陵一直保持沉默。



    喝完水,張媽又送來早餐,看到我倆和諧共處的樣子,她明顯很驚訝,按理說此刻的我應該堅決不吃飯,可我太餓了哇!



    在周陵一勺一勺的餵食下,我喝了整整一碗粥,肚子飽了,心也慢慢落了下來,沒那麼害怕了。



    周陵去洗澡了,我則坐在床上捋時間線:現在的女主身上有許多慘不忍睹的痕跡,大概我穿來之前被折騰得很慘,這也證明我穿過來的時間和推測的無異,那麼按小說發展,女主為了逃跑,會再次偷偷聯繫男二,可惜半路又被截,男主想殺男二,女主為救男二,不得不答應男主的一切要求。



    何苦來。



    我苦思冥想該如何避開這悲慘的命運,最後一拍腦殼——那就是不搭理男二,順著男主,然後找機會逃之夭夭,最好能夠找到回現實世界的機會!



    over!



    周陵從浴室裡走出,頭髮溼漉漉的,面色有些蒼白,滿身少年氣。



    他斜睨我,我立馬移開目光,低頭看著手臂,這上頭有好多青紫色痕跡,我又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



    他坐到我身旁,機械地重複擦頭髮的動作,突然沒頭沒尾地低聲問了句:「要叫醫生過來嗎?」



    我:「啊?」



    他扳過我的肩,扯開我的領子。我幾乎下意識一激靈,剛要推開他,就覺得肩膀痛感更甚,抬眼看去,是個已經結痂的牙印。原來周陵剛剛壓了一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咬的。



    「對不起。」他突然撒開手。



    我被他這一頓操作搞得發暈,可是看著他溼漉漉的腦袋,居然只覺得他可憐。這該死的上帝視角!



    我已經決定不學女主和他硬剛,先做小伏低順著他。



    我「嗯」了聲,表示接受這聲對不起,試探著問:「那我給你擦頭髮?」



    如果我沒記錯,小說裡有擦頭髮這個梗,小時候女主也給男主擦過。



    我看他脊背僵直,於是輕輕拿過毛巾,坐到他身後,替他慢慢擦拭頭髮。



    我覺得討好他挺有用的,起碼今天沒再銬著我。在允許的範圍內,我在周家老宅裡轉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地形。



    幾個傭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也難怪,在外人看來,男女主仍是姐弟,搞成這樣確實有點丟人。



    我在院子裡轉了轉,轉身往二樓看的時候,卻發現陽臺上站著個人。



    是周陵。



    他端著杯子,眼神深沉地看著我。我判斷了一下方位,生怕他發神經把杯子丟下來。



    時間一長,我主動移開目光,繼續在院子裡轉了起來。



    雖然我別的本事沒有,但關鍵時候心理素質還是很強的,我還去廚房看了看中午吃什麼。



    晚上,周陵照例和我睡在一個房間。躺下時,他抱著我,我感覺他的手掌要比常人冷許多。



    我剛開始不適應,但很奇怪地,他並沒有動手動腳,大概是對之前的事懷有愧疚。



    只是他睡覺很淺,警惕性很強,我去個洗手間他都能醒過來。在他的注視下,我經常頭皮發麻。



    有一次,他突然用清醒冰冷的眼睛看著我:「你又在想怎麼逃走,對嗎?」



    「你在討好我,想求我放過你。你說過你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你要逃出去和顧壹結婚,對嗎?」



    我:「……」



    小混蛋!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豐富的內心活動,只好順著他道:「我在這兒,我哪也不去。」



    他鬆開抱我的手,坐在床邊,點了一根菸。



    我看著猩紅的光點。



    他弓著背,背上的脊骨凸起一清二楚。



    他有雙向情感障礙,時而躁狂,時而抑鬱,擁有上帝視角的我知道這一切,可女主卻並不知道。



    我看過他吃藥,是一把全塞嘴裡的瘋狂。他這個人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看到他發顫的手掌,你會以為他真的只是尋常狀態。



    我當時只把這本小說當狗血文看,可真正身處其中,清楚地碰到男主脆弱又堅硬的外殼時,卻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但我不想把自己和這個無厘頭的故事牽扯到一起,只能繼續裝作視而不見。



    說到底他只是個紙片人,而已。



    沒過幾天,周陵突然要帶我去酒會,我都沒問清楚,就被他帶去換衣服化妝。



    我心如擂鼓,按照小說情節,在接下來的酒會上,我會遇到男二,並且和他密謀逃跑,然後被很慘地捉了回來。



    透過鏡子,我看到遠處背對著我的周陵,他在和別人交談,穿著裁剪合適的黑色西裝,身材頎長,很打眼。



    替我化妝的小姐姐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允姐你也別怪他。」



    我苦笑了一下,我哪想怪他,我只想回現實世界好吧。



    在去酒會的路上,我在車上心滿意足地吃完了一整個小蛋糕。



    車停下,我剛準備下車,就被周陵拉住了。我愣了愣,卻看到他的臉突然湊近,先於思緒的是嘴唇上的觸感。我呼吸急促,只覺得地轉天旋,等到推開他,才發覺口紅掉了大半。



    我的臉頰頓時燒了起來,嘟囔了他一句,接著開始匆忙地補口紅。他卻斯條慢理地拿出塊手帕,擦了擦嘴角沾上的嫣紅。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居然笑了一聲。



    救命!



    我為什麼!會覺得!這個男人!該死的甜美!



    三



    整場酒會我都粘著周陵,用行動向他表示我不會暗地裡搞小九九。



    周陵站在那兒,一副青年才俊的樣子,談笑風生,如魚得水。反倒不斷有人打量我,被問及在國外養病的父母時,我回答得磕磕絆絆。



    「你別噎著了。」



    周陵適時地遞過來一杯香檳。



    這時,遠處走來一位女郎,身著枚色小禮裙,帶著完美無缺的微笑。



    她來了,她來了,她帶著白蓮花的氣味來了……



    她張口叫「阿陵哥」時,我就已經猜出這位是小說中存在感不低的女二,綠茶又白蓮,相當了得。而男主這個缺心眼,總是拿她來氣女主,導致我看小說的時候氣得肺炸!



    我背過身,無奈扶額。



    我不是特別待見她,而且不知道周陵會和她說什麼故意氣我的話,於是果斷提出要去衛生間。



    臨去前,我被周陵拉了一下手腕。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卻抬手,十分做作地替我掖了掖散亂的鬢髮。



    「去吧。」



    我:「……」



    從洗手間出來,我看到一旁有樓梯往上通去,像是個露臺,便想上去透透氣。



    天空中還能看到星星,月亮缺了一塊,我忍不住有點想家,正矯情著,卻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抱著裸露的雙臂回頭看,一個身影張開雙臂竟要把我抱到懷裡。



    打打打打住!你誰啊?



    我果斷推開他,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張陌生英俊的臉。



    他脫下外套披到我身上。我咬著牙問:「你幹什麼?」



    「阿允你別害怕,別害怕,我這就帶你走,這次酒會人很多,政商都有,他不敢動你……」



    所以這是男二??我才離開周陵幾分鐘,男二就上來了,是劇情需要嗎?



    我打斷他紛亂的敘述:「你不用再說了。」



    「對不起,但這次——」他又緊緊抱住我。



    我皺了皺眉,心想:在小說裡,男二就十分弱雞,不僅護不住女主,還得女主救他,所以能不能成功你自己心裡沒有數嗎?



    這時,我突然感到有刀子似的目光向我投來。我看向通道口,站了個人影。



    果然啊!



    天雷滾滾啊!狗血直潑啊!



    我頓時嚇得沒聲了,下意識和顧壹拉開距離,急匆匆地朝那個人影走去,任顧壹在身後肝腸寸斷地喊我,也不回頭。



    別叫我啊,我小命也難保啊!



    周陵眼中果然壓著山雨欲來的陰沉。



    我看了他一眼,努力笑了一下,拉著他的胳膊就要下樓。



    他卻停下來,摁了下我的肩膀,我穿著高跟鞋的腳不出意外地一歪,然後他皺著眉,把我身上披的衣服直接扯了下來,一把扔到地上。



    霸總一怒啊……



    周陵把車開得風馳電掣,我緊緊靠著椅背,蒼白無力地解釋了兩句:「我從洗手間回來……覺得悶就去了露臺,沒想到有人會來,我們什麼也沒說……真的什麼也沒說……」



    他估計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手都在發顫。他很生氣,他不安,他焦慮,他——



    從車上下來,我還沒緩過勁兒,就被他提著手臂往前拽。這裡應該是周陵另外的住所,一座獨棟別墅,沒有燈影。



    我喊了幾聲疼,他壓根不理我。我突然開始害怕起來,萬一周陵發瘋把我掐死估計都沒人知道,到時候我連家都回不了,豈不是很虧……



    他摔門聲特別大,屋子裡的智能感應燈全都刷地全亮了起來。



    看清他的臉色後,我嚇得發抖,但還是努力平靜地說:「阿陵,你得先聽我說……唔——」



    四



    我第一次體會到小說裡所謂的令人窒息的吻是什麼樣子,雖然我竭力想和他說話,但半句都說不上來。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極暗極沉,有兩簇闇火似的。



    我們之間的呼吸炙熱到燙人。



    為免自己繳械投降,趁著他短暫的冷靜時間,我醞釀了一下情緒,衝他眨了眨眼,沒有演技的我果然一滴眼淚也沒落下,但也達到挺可憐的效果了:「我錯了,真的。」



    我已經放棄和一個情緒極其不穩定的人辯解,因為他本來就不相信女主,我能做的只有搶先認錯。



    周陵:「……」



    我:「……全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可是當時你正和齊小姐聊天,我看你們聊得開心,不忍心打擾你們,想去透透氣卻……只是偶遇!但還是我的錯,我當時應該推開他,立刻去找你的,都是我的錯……」



    節操碎了滿地,看這話裡千迴百轉的,看似自責,其實在暗酸——男主不是總想讓女主吃醋嗎?我就吃醋到把你吃窮!



    他的指尖有薄繭,擱在下巴上有一種奇怪的觸感。這會兒捱得過分近,竟比親吻更讓人難熬。



    他勾了勾唇,充分詮釋了霸總就應該邪魅狂狷這一定律。



    他湊得更近了些,貼著我脆弱敏感的耳廓,語速算得上斯條慢理——



    「你在怪我?」



    我一時竟分辨不出他語氣中的情緒,只好偏了偏頭,拿捏著說道:「我沒怪你,你當然沒錯,你是風流貴公子,身邊自然要鶯鶯燕燕,我當然沒法管你。」



    他哼了一聲,突然彎腰把我給抱了起來。



    陡然間騰空讓我尖叫了一聲,我只好緊緊圈住他的脖子,而這廝,居然又笑了一下。



    按我看小說的經驗,接下來肯定是乾柴烈火。我雖然談過戀愛,但最多也就小樹林接個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歷。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我腦內轉得飛快,在他將我放到床上時,突然拉過他的領帶,將他扯到面前,自暴自棄地問了句:「周陵你做這些,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佔有慾作祟,你自己清楚嗎?」



    我在掐他七寸,觸他逆鱗。



    他用黑沉的眼睛看著我,表情瞬間凝固,短暫地沉默了會兒,開口時語調冷澀得不成樣子:「你覺得呢?」



    我:「……」



    我當然覺得你是小變態。



    他卻突然欺身,我來不及推開,就覺得領子被一下扯開,正想大叫,這個屬狗的人就在那圈已經癒合的牙印上又咬了一下——



    我沒忍住罵了句:「好疼!你個小混蛋!你屬狗的嗎!」



    周陵親了親我的下巴:「你不喜歡沒關係,你厭惡也沒關係,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留在這兒,還有一百零一種法子叫顧壹不好過,沒事兒,慢慢耗,姐。」



    我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尤其最後一個「姐」。我這才清晰地認識到,周陵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小變態。



    拼著自救的心,我顫抖著緊緊摁住他的手,牢牢看著他:「可是你後悔過嗎?你這樣對……」



    他皺了皺眉。



    原著裡男主就是個永遠不吐真話的小變態,到最後也沒完整說過他喜歡女主。



    「你特別後悔對吧?從你第一次對……我做這種事就後悔,但你覺得沒退路,只有這一種辦法,其實你後悔得要命。」



    「沒有——」



    「你超級無敵巨喜歡我對嗎?」



    「……」



    他的臉色讓我覺得,下一瞬間他沒準就會一巴掌糊我臉上,但他只是皺著眉看我,像在看一個怪物。



    他盯著我,突然坐了起來。我趕緊扯了扯領子,蹭到他身邊坐著,默不吭聲地找到他的手,握住。



    奇怪,我感到他很難過,可為什麼我也覺得難過。



    我咳了聲,清清嗓子道:「周陵同學,你能正式地再喜歡我一次嗎?喜歡不是一見面就發生關係,也不是拿手銬把人銬著,喜歡是要一塊看電影、一起吃飯,是要一起逛街、一起散步,然後開心地接吻。所以你願意正兒八經地再喜歡我一次嗎?」



    你不是沒有退路的。



    他沒掙開我的手,只是看著我,於是我更緊地回握住他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不是想好不跟他牽扯更深的嗎?他不過是狗血言情小說裡的一個紙片人,我在幹什麼啊……



    他長時間的沉默讓我覺得自己潰不成軍,勇氣碎了一地,只好默默撒開手,往床那邊蹭了蹭。



    周陵收回目光,嘴唇繃得緊緊的,然後出去了。



    第一次發出好友申請,失敗。



    我鬱悶地蜷進被窩,又心大地睡著了。



    醒來時天光大亮,等我趿拉拖鞋出去,就看到周陵蜷在沙發裡睡著了,茶几上的菸灰缸裡堆滿菸頭。



    我心想:年輕就是好啊,能這麼糟踐自己。又想到昨天自己好不容易發出好友申請還被拒絕,於是十分鬱悶地蹲在他面前,托腮看了他好久。



    誰知這廝居然閉著眼來了句:「你還要看多久?」



    我嚇了一跳,騰地站了起來。



    我乾笑兩聲,周陵卻慢慢坐了起來,一把撈住我的手腕,沒頭沒尾地來了句:「嘗試一下。」



    等我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竟有種種快樂得冒泡的感覺,只好結結巴巴充愣:「什麼……嘗試?」



    他舔了舔後槽牙:「你說呢?」



    眼神很是犀利,這很周陵。



    五



    立下豪言壯志的我,第一天就成功地和周陵大眼瞪小眼發起了呆——



    從何開始?



    我不會做飯,從小就是被媽媽拿著鍋鏟往外趕的料,周陵……就更算了。



    在他的目光下,我在冰箱櫃櫥裡翻找餘糧,不翻不知道,一翻嚇一跳,居然滿是食材。



    我皺著眉翻了翻,揚聲衝那邊坐著的周陵問了句:「你想吃什麼不?」



    周陵慢吞吞地走過來,對我生疏的手法相當懷疑,問了句:「出去吃?要不外賣?」



    我一把按下他要拿手機的手,義正辭嚴道:「不行!」



    「……」



    「新的開始,從一頓飯……面開始。」



    在周陵的協作下,我們吃了一頓相當簡易的早飯:水放少了,面放多了,坨成一塊。端飯的時候,我還不慎燙到了手,被周陵硬拉著抹了燙傷藥後才吃上飯。



    今天是我來到這個異世界後第一次這麼開心,說來太荒唐,我居然要教一個紙片人談戀愛。



    正在思考吃完飯該怎麼打發時光,周陵就接了個電話,回來後說了一個地名,見我沒反應過來,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這才想起來,在原著裡,周陵雖然是個小變態,看起來冷面冷心,卻資助了一個失去雙親的小女孩,後來還領養了一個孩子。



    那個小孩叫小寶,是小說後半段男女主之間的潤滑劑。可是按理說,這個孩子應該在幾年後才會被領養,沒想到現在就出場了。



    他說小寶在福利院出現了一些狀況,現在得去看一下,然後看了我一眼。我正好想出去轉轉,立馬就欣然同意了。



    福利院遠離鬧市,像縮小版的中世紀教堂。我和周陵肩並肩踩著枯葉走進去。



    周陵偏過頭低聲對我說:「這裡看著是福利院,其實收容了不少權貴的私生子。」



    這個我是知道的,周陵就是私生子,母親去世得早,最後被周家父母領養了。



    我按了按他的手,表示安慰。



    小寶正坐在庭院的鞦韆上,穿著漂亮的小洋裙,頭髮在腦後紮了個揪揪,背影看著嬌小可愛。



    周陵叫了她一聲,估計是我在異世界裡看到的最溫柔的一面。



    小寶立馬跳下來,叫了好幾聲「周叔叔」,親切地投到周陵懷裡。



    小寶臉上貼著個創可貼,原來是和幾個男孩子打架了,不過幾個男孩子臉上不比小寶好多少。



    院長委婉地表示,幾個男孩家長不是特別滿意處理結果,想讓我們把小寶帶走。



    周陵輕輕摸了摸小寶的頭,居然好脾氣地答應了。



    我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小說裡有提到,最後周陵讓那幾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總要秀一波霸總操作的。



    唔……我很喜歡小寶,但是時間線前移讓我產生了些許不安,因為這意味著,我沒法掌控劇情發展,沒法掌控就很容易失控……



    小寶纏著我問了好多問題,我都有些心不在焉。周陵看了我幾眼,我連忙辯解我只是困了而已,如果不辯解,這廝鐵定以為我後悔了,在想辦法逃跑。



    有了小孩,吃飯就不能再將就。回到周家老宅,周陵打電話叫人辦小寶的領養手續,我和小寶在客廳裡翻花繩。



    等張媽把飯端出來時,我才發現周陵站在我身後。



    他看著我。



    我的心跳平白錯了好幾個拍子。



    小寶是軟化劑,軟乎乎的她三言兩語就讓我和周陵沒那麼尷尬了。



    張媽勸我安心一段時間,先別想著逃跑。



    看來以前周允為了逃跑也故意做小伏低過。



    我尷尬地搖頭,不知道怎麼解釋。



    小寶很適應新環境,指著牆上掛著的照片,詢問哪一個是周陵,哪一個是我,找到後就會興奮大叫。



    我突然想到,那是周允,不是我。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很難消除,但很快就被我丟到一邊去了。



    畢竟我的目的不是鳩佔鵲巢,我還想回到現實生活中呢。



    對。



    吃完晚飯,周陵說要去散步,大概是還想著我那天說的一長串話。



    這樣一連平靜地過了幾天,周陵都沒有什麼越軌舉動,我居然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直到有一天在外面散步,小寶照例在前面一蹦一跳,周陵突然拉住我的手腕,讓我轉身背靠著牆。



    我嚇了一跳,誰知道他還很有禮貌地問了句:「我能吻你嗎?」



    我還沒回應,一個攻城掠地的吻就落了下來。我從頭到尾一臉蒙圈。等到小寶叫我們,他才一臉從容地踱步出去。



    好演技。



    夜晚,周陵聲音沉沉:「如果,我們之前能這樣相處就好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道:「沒關係,現在還來得及。」



    「浪費了這麼多年。」



    我一梗,不知道該說什麼,心想:如果你倆早這樣相處,也許這就是一篇甜文了。



    「沒關係。」



    「顧壹出國了。」



    「沒關……嗯?」我反應了一下,立刻來了精神。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一下貼我更近了:「你很難過?」



    我就勢揪他耳朵:「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哦,周先生。」



    他突然洩了氣,聲音有些委屈,有些乾澀,貼著我的耳廓說了句:「我想要你。」



    「啊?」



    「現在,要你。」



    我又被紙片人撩到了!



    「可我現在不行。」



    周陵軟乎乎的樣子果然是錯覺。他恢復本相,惡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十分不滿意地咬了我一下,然後才躺下。



    我卻在黑暗中陷入沉思。



    時間線在往前推移了,小說裡,顧壹出國前和女主來回揪扯了很久,出國是在他徹底死心之後。



    這意味著什麼,是因為我這個侵入者而改變了劇情嗎?那後果到底是什麼——



    是異世界完全崩塌?還是我永遠沒法回去,只能以周允的身份活著?



    六



    秋色漸深,小寶該上幼兒園了。



    別看她小小年紀,卻頗有女俠風範,跑起來像風一樣,每天上學前都要我們親一下臉頰才好。



    周陵卻和我說,小寶爸媽剛去世時,她天天躲在暗處哭。



    他這樣說,我就好心疼,心疼小寶,還心疼他。



    周陵有一層又一層堅硬的外殼,把自己緊緊包裹住。



    一晚醒來,床邊空無一人,門縫裡透出些光亮,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看到穿著睡衣的周陵正弓腰坐在沙發裡,茶几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藥瓶。



    我沒法形容那時的感受。



    我看過很多小說,很多人都很慘,周陵也很慘,但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心疼。我突然意識到,如果此刻再不脫身,我可能就完了。



    可我還是走到他身邊。



    我抿著嘴嚴肅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他的臉色並不好,額頭上都是細汗,面無表情地把藥收了起來,繼續皺眉弓著腰坐在那兒。



    我倒了杯熱水,放到他面前,沒去問他剛剛吃了什麼藥。周陵最討厭在別人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我蹲在他面前,他不做聲。



    周陵很善於用沉默包裹自己的情緒,開心時沉默,憤怒時沉默,焦慮時沉默,脆弱時也沉默。我揉了把他的頭髮,手感意外地好,周陵也沒什麼反應,估計真的疼得厲害。



    「胃疼?」



    他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要去醫院嗎,或者把林醫生叫過來?」



    他聲音沙啞:「別。」



    我只好坐他旁邊,攬著他的肩膀,把手伸到他懷裡,扒開他的手,替他揉起了胃。



    他默不作聲,但也沒抗拒。我抬眼看他,發現他雖然臉色蒼白,但耳尖粉紅,蜜汁可愛。



    這個男人身上真的到處都是反差萌。



    「少喝酒,傷胃。」



    他看了我一眼,我覺得有些不自在,過了會兒才聽他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



    看小說知道的,周陵疲於應酬,為了揭去自己是私生子的印象,他比誰都努力拼命。



    我頓了一下,對啊,周允自決裂後和周陵就沒什麼聯繫,自然什麼也不知道。



    我故作輕鬆:「猜的。」



    他悶聲笑了笑。



    剛剛那堆藥,有一些是精神方面的藥物。



    小說裡,男主的心理問題很嚴重,但他總是拒絕談及,把自己包在一層一層的殼裡,一是因為他的家庭和猝然去世的母親,二是因為周允。



    他寧願硬撐著,也決不去看醫生,更不讓別人知道。他吃的那些抗抑鬱、抗躁狂的藥,都是通過非正規手段從家庭醫生那兒拿的。



    小說裡,男主一口氣吞了很多藥,為的是一了百了,最後送到醫院洗了胃才救回來,那時,女主才知道周陵一直滿心絕望。



    我和周允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我知道的比她多。



    周陵不想讓周允知道自己有嚴重的心理問題,我則不想讓他難堪,就沒直接說出來。等他舒服些了,我才回去睡覺。



    值得欣慰的是,周陵最近的情緒一直處於較為平穩的狀態,我尋思著什麼時候能解開他的心結,讓他認真看一次心理醫生。



    小寶的作業總是由我協作完成,她自然把我當成最親密的夥伴,偶爾會和我講悄悄話,她總愛說周叔叔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當然姐姐是第二。」她會接著補充。



    她繼續動手畫著賀卡,我捧著臉頰看她塗塗畫畫,偶爾遞根蠟筆。



    是三個……形狀奇特的人,小寶一邊解釋,一邊畫,這個是周叔叔,這個是姐姐,這個是小寶……



    我捂著嘴不叫自己樂出來,看她又畫了個蛋糕在一邊,我反應過來了,問她,她瞪著眼,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周叔叔的生日是下個月十二日呀,怪不得周叔叔說他特別喜歡的一個人不是很關心他呢。」



    我僵硬了一下,打哈哈:「你周叔叔還和你說這麼有深度的話題呀。」



    小寶看了我一眼,抽了抽鼻子,繼續畫著手裡的畫:「我問的,然後周叔叔告訴我了。姐姐你既然知道了,一定要給周叔叔一個驚喜,他肯定會很開心的。」



    我點了點頭,心下琢磨。



    小說裡壓根沒提生日的事,就算提了,我也不可能把日期記著。剛剛小寶說的話又戳到我心窩裡去了,沒想到周陵還和小寶說過這樣的話。



    我覺得有點兒悶,好像周允讓他難過的地方都是我欠他的似的。



    紙片人漸漸脫離單薄的人設,變成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我算了算日子,十二月十二日是他的生日,送什麼成了一個問題。



    我每日琢磨這些事,沒事兒就教教周陵怎麼體察人情世味(實際是談戀愛),和張媽學做飯,和小寶玩遊戲做作業,每天樂不思蜀。



    好日子沒享受幾天,就有人來找茬了。



    當然是言情小說中必不可少的女二了,齊悅,就是酒會上遇到的那位。



    她是周陵的高中兼大學同學,比周允小一級,以前一塊上過學。



    值得一提的是,男主瘋狂想讓女主吃醋,而吃醋對象就是這位齊悅。



    齊悅相當禮貌,還鞠躬叫了聲「姐姐」。我笑了笑,告訴她叫我阿允就行,她倒誠惶誠恐地說道:「你是周陵的姐姐,我怎麼能直接叫你呢。」



    「姐姐」兩個字咬得很重,這是存心找茬呢,換作是周允可能會生氣,我倒無所謂,畢竟我不是周陵他姐。



    我不鹹不淡地「噢」了聲,讓她進門。她是來送周陵的一件外套的。



    她親手交給我,我聞到上面的香氣和她身上的差不多,正在琢磨什麼鬼時,齊悅又道:「前些日子阿陵落在我那兒的,我給他送回來。」



    「噢,謝謝你了。」



    齊悅長得很好看,但是滿心撲在如何鬥倒女主上,三句裡有兩句在說周陵。我聽得哈欠連天,捱到日暮她才打算走,我照例客氣地留飯,誰知道齊悅居然答應了。



    張媽張羅著做飯,小寶先放學回來,見到生人也不怕,趴在客廳看圖畫書,齊悅就在一邊和她嘮嗑。



    過了一會兒周陵也回來了,小寶叫了聲,我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齊悅已經和他自然地搭話了,我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陵分神朝我這兒看了一眼。我衝他皺了皺鼻子,頭也不回地去找張媽了。



    齊悅相當會說話,我則一直低眉吃飯。等她走了,我才長舒一口氣,心想:齊悅也沒做過什麼,我怎麼這麼煩她。



    周陵把齊悅送出門之後,我只和小寶說話,故意不搭理他,他問什麼我都只「嗯」一聲。



    其實我不想這麼矯情,但是……我可能是病了。



    我還沒高冷多久呢,周陵突然走到我面前,不顧小寶張媽都在跟前,鉗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走,把我帶到一個玻璃花房裡才停下來。



    我剛站定,就被周陵摁著後腦勺不分青紅皂白地吻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放開。



    藉著夕陽的餘暉,我看著他。他突然聲音很低地說了句:「你又討厭我了對嗎?」



    說完緊緊攢住眉,呼吸急促了些。我正欲說什麼,他又俯首親了一下,這下很溫柔。



    周遭都是草木香氣,這個男人身上也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他又低聲說:「你不用說,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我立馬就反應過來他腦子裡在想什麼,怕不是因為剛剛我沒搭理他,就以為我厭煩他了。



    奇怪的是,我的心突然軟得一塌糊塗。



    我托住他的臉,讓他看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字一句地說道:「剛剛沒搭理你呢,是因為我生氣了,我為什麼生氣了呢,因為你的外套在她那兒,你還和她說了很多話,我只是生氣,我沒討厭你,也沒覺得後悔——」



    他牢牢地盯著我。



    「我只是被你寵壞了,覺得你只能對我這麼溫柔——當然,還有小寶。我不理你,是想讓你意識到你錯了,意識到我酸了,懂不懂?」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拿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繃著聲音道:「我錯了,真的。」



    我哼了聲,拿手指扣了扣他胸膛:「就五個字嗎?我覺得你有必要寫份檢討。」



    七



    到底要送周陵什麼生日禮物,這個問題讓我萬分頭疼。



    後來某天刷手機,看到一個針織的小挎包,小寶眼巴巴地說想要。看她渴望的眼神,又翻了下步驟感覺大致能掌握,我心想不如就送周陵一條圍巾,一塊織了得了,反正天氣也開始變冷了,還應景。



    這麼一想,我真是聰明!



    囤了線,又不能讓周陵發覺,每次他回來之後,我和小寶都要趕緊把東西藏起來,最後連張媽都知道了,還告訴我怎麼勾花樣,我心想:就一條圍巾,實在不需要這麼多花樣,到時候周陵不樂意戴——



    打住!我為什麼會覺得周陵願意戴……



    生日前夕我還在計劃,是一早就對他說生日快樂呢,還是先裝作不知道,然後給他一個驚喜呢。誰知道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反倒是他,在我的強迫下喝完一杯熱牛奶,居然睡得很踏實。



    我心想管他什麼驚喜不驚喜的呢,我要第一個和他說生日快樂,在他新的一歲。



    我撐著臉看他的側臉,睫毛很長,鼻樑挺拔,五官俊逸,好看得很。作為一個顏學家兼外貌協會主席,我承認,在我自己都還沒察覺之前,我就已經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了。



    我太沒出息了。



    我掐了下自己,覺得有點兒不真實。確實很疼,我沒在做夢。



    我算了算日子,來這兒已經兩個多月了,溫柔鄉是英雄冢,我軍心疲憊,居然有些安於這樣的生活,只有一點讓我有些不安……不想了!我悶頭睡去。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周陵慣常早起,我睡眼惺忪地對著鏡子刷牙時,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過了會兒我才反應過來,今兒是周陵生日,我又遲了小寶一步。



    噔噔噔飛快跑下樓,果然看見他們倆人在樓下玩得正開心。我在樓梯上目瞪口呆,最後捂住嘴,蹲在那兒毫無形象地大笑出聲。



    周陵正穿著家居服,馱著小寶滿屋子亂轉,臉頰上還被小寶畫上了幾道彩色水筆印,和平日裡嚴肅的樣子大相徑庭,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估計是我的笑聲太張狂了,周陵不自然地瞪了我一眼,轉身把小寶放下,朝我走了過來。



    我見狀飛快站起,兩步並做三步跳下臺階,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下撲到他的懷裡。



    周陵沒想到我來這出,往後退了退。我緊緊圈住他的脖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大早就那麼興奮快活,簡直想要唱歌。



    周陵攬住我的腰,緊繃的嘴角忍不住扯出一個笑弧。



    我笑道:「我也要背!」



    他依言抱了一下,我的腳尖離開了地。



    「你幼稚不幼稚?」



    「一點兒也不。」



    我沒撒手,他就抱著我也轉了轉,小寶和張媽在旁邊笑。



    我的心亂跳。



    男歡女愛,本就尋常。再說周陵這麼好看,不心動我才不正常吧,我在心裡安慰自己。



    過了會兒,我拿熱毛巾把他臉上的印記擦掉,他對著鏡子也悶笑了聲,任我幾下給擦乾淨了。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我忍了會兒,沒忍住,把毛巾往池子裡一甩,拉下週陵的腦門就是響亮的一聲「啵唧」,他有些愣住了,我又沒忍住笑出了聲:「你好可愛啊!你知道嗎?」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嗯?」



    我立馬正經起來,還沒正經三秒又想笑:「生日快樂,阿陵。」



    從洗手間出來時,我的嘴唇都破皮了,偏偏周陵還裝得正經萬分,惹得我在桌子下蹬了他好幾腳。



    天氣晴朗,流雲悠閒,陽光讓人覺得暖融融的,我們正商量怎麼度過今天,周陵就說他有一個朋友的農家樂剛剛開業。



    我:「那就去唄。」



    小寶學我說話:「那就去唄。」



    我和周陵都笑了起來。



    農家樂是在半山上,到那時剛剛下午。



    我看著眼前雅緻秀麗的日式建築,問周陵:「你管這叫農家樂?」



    周陵很認真地說:「那人說他開的是農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