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阿花傘大王 作品
第 41 節 老婆粉變成了老婆
正等著的時候，突然聽見兩個女演員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這個角色早就內定好了，現在不過是走個流程。」
我呼吸微頓，視線從手中劇本挪開，抬眼朝他們看去。
正在說話的這個女演員，叫章若若，長相清純甜美，資源也很好，就是演技不太行，拍一部撲一部。
另一個女演員有些驚訝，將耳朵湊近，「啊？定了誰啊？」
沒等章若若開口，她似乎想到什麼，恍然，
「該不會是，憑藉和顧影帝合作的那支廣告，一夜爆紅的沈卿容吧？」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大腦瞬間死機。
顧易淮他的老 baby 也進軍演藝圈啦？？！！
章若若搖了搖頭，「不是她。」
另一個女演員明顯不信，
「沈卿容一個月前橫空出現，第一份通告就是和顧影帝合作，出道一個月就紅得發紫，這後面沒資本推波助瀾，誰信？」
「聽說顧影帝還是她大學時期的學長，兩人私底下關係匪淺，你說，內定的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越聽越不對勁。
沈卿容是顧易淮的學妹？
我眉頭越皺越深，幾乎瞬間就確定，沈卿容和顧易淮的老 baby，根本不是一個人。
這個沈卿容又是誰？
章若若聽後抿了抿唇，眸光微暗，許久才開口:
「沈卿容資源再怎麼好，也抵不過某人會讀劇本啊。」
另一個女演員驚住，「某人？讀劇本？你又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我視線牢牢盯著章若若，心裡不知為何，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章若若勾唇，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極其陰冷的暗光，
「某人糾纏了顧影帝整整一年，我還以為是什麼痴情種呢。就在一星期前，狗仔拍到她衣衫不整地從陳導房間裡出來，要不是被人立刻壓下了消息，又是一條爆炸新聞呢。」
另一個女演員倏地瞪大了眼，哪還不明白，「原來你說的是——」
「葉南初！」
一道響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那兩人身子猛地僵住，對視一眼，傻愣愣地回頭看我，原本漂亮的臉頓時失去了顏色。
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看到我後，立馬對我招手，「到你了。」
我站起身，緩步往外走，在經過那兩人身邊時，微微頓了一下，漫不經心勾唇:
「你的演技要是有嘴皮子一半溜，早就把所有獎項拿個大滿貫了。」
說完，我不顧章若若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徑直朝門口走去。
《妖妃》是輝悅旗下的金牌編劇蔣絲寫的，光打磨劇本就花了好幾年時間，又特意找了陳喬顏來執拍，可以說是衝著拿獎去的。
我回來也是為了它。
一個月前，我還在國外散心的時候，剛好碰見了陳喬顏。
他穿著黑色風衣，雙手插著褲兜，斜飛的英挺劍眉熟悉又陌生。
一開始看到我，他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只是一瞬，他勾起唇，偏褐色的眼眸微閃著亮光，
「葉南初，我最近在籌備拍攝一部電影，正在選女主角，要不要看劇本？」
我眯著眼睛看他。
他見我不說話，眸色微暗，唇邊的笑容卻越發肆意散漫，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別以為我在給你開小灶，你看了劇本後，就算真的感興趣想演，也得先通過我的初試，然後還得去公司參加試鏡。」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再演你的電影？」
是啊。
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再栽在同一個人身上。
哦，忘了說，我的第一部電影《黑白》，當時的導演就是陳喬顏。
他嘴角微扯，似笑非笑地低哼，「嘖，還在跟我鬧？」
我毫不吝嗇地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附贈一句優美的中國話，轉頭就走。
然而最後......
我是和陳喬顏一起回國的。
看完劇本的我，滿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啊，真香。
至於顧易淮撞破我從陳喬顏房間裡出來的那晚，我們真真切切是在對戲。
或者說，是陳喬顏給我出的考題。
被顧易淮耿耿於懷的鎖骨上那些紅痕，都是我為了更好融入角色，自己狠下心，忍痛一個一個掐出來的印子！
「到了。」
工作人員言簡意賅的一句話，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定了定神，同他客氣地道了謝，而後抬眼看向評委席。
不多不少，一共設有三張軟椅。
坐在最中間的是陳喬顏，他翹著二郎腿，微微側目，眉眼間有些興味盎然的恣意。
他右邊的位置空了出來，似乎人有事不在，但衣服還搭在上面，是一件華麗的紫貂，有些眼熟。
而他的左邊......
好傢伙。
正是面無表情，直勾勾盯著我的顧易淮。
7
看到顧易淮也是評委之一，我微咬了下唇，面上沒什麼變化，心裡卻是波瀾大起。
總共就三個評委，
一個是為我開小灶的前同事，一個是跟我睡過好幾次的現情人。
剩下一個不管是誰，也只有一票否決權。
看來章若若說得沒錯，我這次試鏡真的穩了......
糟糕，綠茶竟是我自己！
工作人員離開後，整個試鏡廳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陳喬顏瞥了眼顧易淮，又將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我，薄唇勾起，
「南初，剛才我們還討論起你以前的事呢。」
我皺了皺眉，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剛才顧易淮臉色不好，是不是因為陳喬顏說了什麼。
陳喬顏盯著我看了幾秒，斜飛的眉梢倏地一挑，
「怎麼這麼緊張？我不過是跟顧易淮聊了會兒當時拍黑白的趣事，交流了下心得。沒想到我和他關於電影的很多想法，都很合拍，還有——」
他頓了頓，幽邃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突然垂眸低低笑了聲，「品味倒是一致。」
傻子都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有所指。
我咬了咬唇，有些不明白陳喬顏到底想做什麼。
五年前拍完《黑白》，他的確追求過我。
後來被我撞見他同時跟別的女人搞曖昧，他卻一臉無所謂，淡定地把衣服穿上，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對你一直都只是玩玩。」
所以，現在又是玩哪一齣？
這時，沉默了很久的顧易淮突然開口，「葉南初，我不會那樣對你。」
我驀地掀眸看向他，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完全懂。
突然想起，
那天我打開酒店的房門，陳喬顏懶漠薄涼地甩出那句只是玩玩後，狗仔和記者緊隨而至，一窩蜂地擠了進來。
當天熱搜就爆了，著名歌手俞言家罵罵咧咧地宣佈，新專輯發佈會延期舉行。
彼時陳喬顏已經是眾人眼中的天才導演，而我還只是個平平無奇小透明。
營銷號針對他和那個女人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卻連我的名字都沒寫進去，全程代號為「某十八線藝人」。
等我從氣憤中回過神，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顧易淮剛才說那句話的意思......？
我呼吸微滯，視線牢牢盯著顧易淮。
剎那間，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想從心底冒了出來。
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關注我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看過我的《黑白》......
「葉南初，我和他不一樣。」顧易淮重複了一遍，聲調和他的氣場一樣，寒涼得似化不開的冰，此時卻纏著些許別的意味。
我眨了眨眼，與他對視，心跳極快。
他看著我，眸光漸漸由淡漠變得溫和，薄唇輕啟，真誠且自信，
「他是渣男，我不是。」
顧易淮話音剛落，突然從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
「哎呦，試鏡開始了嗎？你們兩個怎麼不等我？」
我下意識回頭，目光所至，隨即瞳孔微微一縮。
女人看上去五十出頭，身材臃腫，打扮得珠光寶氣，肌膚細膩有光澤，保養得極好。
跟顧易淮官宣照片裡那個女人，不能說毫不相干，只能說一模一樣。
我頓時臉色慘白，指尖冰涼。
完全沒想到第三個評委竟然是顧易淮的女朋友......
女人看到我，突然「嘖」了一聲。
她扭著腰走了過來，視線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隨後對著顧易淮二人笑道，
「光是這張臉，她就擔得起妖妃這個稱號。」
我趕緊低下了頭，又驚又怕，心臟像篩糠似的亂顫起來。
還有，無地自容。
耳旁傳來了陳喬顏的輕笑，「確實。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南初的時候——」
顧易淮卻打斷他，嗓音有些冷，「葉南初，你要演哪一幕？」
我如夢初醒，抬起頭看向顧易淮。
思緒一團亂麻。
不明白麵對這麼可怕的局面，為什麼他可以如此冷靜。
還有，他明知道這個女人也是評委之一，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還讓我好好準備？
我緊皺著眉，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一閃而過，然而閃得太快，根本無法捕捉。
壓下胸口亂竄的不安，我深吸口氣，眸光一凜，儘量保持著平靜儀態，「今天我要試的是第七場。」
顧易淮的女朋友瞥了眼劇本，稍作沉思，朝顧易淮挑了挑眉，
「這一幕可是這部電影的名場面啊，要不，顧影帝，你來給她搭戲？」
我瞳孔微縮。
這一幕嚴格意義上算是親密戲，她竟然......
看著她眉目間的慵懶和不在意，我咬了咬唇，胸腔竟湧出一股自慚形愧的情緒來。
果然，人不可貌相。
也許只有如此灑脫大度的女人，才能讓冷漠禁慾的顧易淮愛到痴狂，官宣戀情吧。
我抬眼去看顧易淮，見他明顯怔了怔，隨後對著蔣絲勾了勾唇，「好。」
收回視線，眸底的情緒淡了分。
8
古裝最麻煩的就是化妝，光是髮髻有時候都能花上好半天時間，但因為是試鏡，所以我只換了身戲服，妝容還是來之前的淡妝，只是補了個口紅。
打開更衣室的門，卻沒想到顧易淮在門口等我。
他換了一身暗紅色長袍，袖口繡著玄色雲紋，面色肅穆，冷然威嚴。
那一瞬，我以為自己真的見到了《妖妃》裡的三皇子。
顧易淮看到我，有暗色在眼底悄然翻滾，喉結似乎也滾動了一下。
「很美。」
我緊緊抿住唇，沒說話。
他伸出手似乎要觸碰我的臉，我猛地往後一躲，然後在他詫異的目光下，「砰」的一聲把更衣室的門關了起來。
果不其然，外面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顧易淮敲門也很有他的特色，沉緩有力，節律適度，像是擺鐘發出的搖擺聲。
我仰臉深吸口氣，悶悶說，「別敲了，你敲破手指，我也不會出來的。」
外面默了默，像是在思考，只是沒過多久又開始了敲門，不過動作卻輕了很多。
煩躁瞬間洶湧如潮，我的聲音帶著幾分氣急敗壞:
「你先走！你走之後我自然會出去！」
話音一落，空氣靜止了般，呼吸聲可聞。
過了一會兒，顧易淮開口:
「這場戲雖是女主揹著皇帝和三皇子偷情，但女主經歷了太多背叛和殺戮，此時已經陷入了草木皆兵的狀態，簡而言之，就是一個瘋字。前面試鏡這個片段的人，只演出了女主故意勾引三皇子的媚，卻沒演出她的瘋，待會兒，你只要——」
他突然頓住，似乎笑了笑，「我到底在擔心什麼，你演技一向很好，我該相信你的。」
他的聲音隔著門有些模糊，卻很真誠。
但我卻聽著格外刺耳。
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那個大病。
我寧願顧易淮罵我，唾棄我，將那晚放肆沉淪的罪責全部歸咎於我頭上，也不要他這樣若無其事地教我演戲，彷彿我們沒有對不起他女朋友。
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一直跟我保持情人關係。
我指尖攥起，腦中突然不由自主地劃過蔣絲的臉，心尖像是被揪了下。
突然覺得這樣很沒意思。
「顧易淮，我後悔了，我不該鬼迷心竅。那晚讓你包養的話就當我沒說過，我們都是成年人，應該懂得及時止損。」
「葉南初——」
我說得很堅決，「過了今天，除了必要的公事，私底下別聯繫了吧。」
我微垂著眼，咬詞字字清晰，但卻突然間感覺疲憊至極，「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
「路」字還沒說完，「咔擦」一聲，門鎖開了。
下一秒，顧易淮高大的身軀瞬間擠了進來。
眼前倏地一暗，我來不及應對，便被他拽住了手腕，順勢拉入懷中。
「我不同意。」我聽到顧易淮暗啞的嗓音，一貫的冷色調，此時卻有些氣息不穩。
他拿一隻手箍住我的側臉，迫使我抬頭，那張極冷的臉漸漸漫入我眼眸中。
心頭有火苗蹭地在漲，我氣得爆粗口，「你不同意關我屍——」
他眸色驟然霜降一般，極深極冷，一字一句，「葉南初，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髒話說到一半，就被他這句衝擊力極強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嗓子口。
他保持著姿勢，黑白分明的眸靜靜看著我，突然開口問，
「你還記得你一年前，是怎麼跟我發微博告白的嗎？」
我眼睫顫了顫，咬著唇看他。
他盯著我，眸底漫過深濃的暗色。
「加上標點符號，你一共說了十五個字。」
有莫名情緒在胸腔翻滾，我心跳得很快，閉眼喊道:
「我不記得了！」
「遲早有一天老子要把顧易淮辦了。」
我失控的聲音和顧易淮平靜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抬眼看他，臉唰的一下紅了個徹底，腦中頓時閃過一些破碎的記憶。
其實一年前發微博向顧易淮告白，是個意外。
大家都是同行，如果我真這樣堂而皇之地在微博上跟頂流告白，難免會有炒作的嫌疑。
更別提，我跟顧易淮搭戲的那部劇正好在宣傳期。
這不是上趕著給黑粉遞鍵盤嗎？
實際情況是——
我喝醉了。
我一向不沾酒，但那天是顧易淮的殺青宴，我還是沒忍住破了例。
他在劇組只待了十天，我卻在這短短十天裡，難以自抑地喜歡上了他。
我那晚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後顫顫巍巍拿出手機，登錄大號，豪邁地發了一句微博:遲早有一天老子要把顧易淮辦了！
不過......
或許當時顧易淮也認為，我是為了熱度才故意跟他捆綁 cp，編造出因戲生情的戲碼，給自己立深情人設。
在他心中，我就是在自導自演。
否則，又怎麼解釋後面發生的一切呢？
顧易淮在劇組的那十天，我們明明相處得很融洽，經常一起討論劇本。
意見不同時，他會不急不緩地傾聽，而後冷靜從容地分析那場戲到底該如何演。
想法一致時，他會目光沉靜地看著我，勾唇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帶著一股子水墨丹青獨有的清雅，容顏如玉，美人天成。
他明明，在最初的時候，待我是不一樣的。
而告白事件後，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去找他，想順水推舟當面和他表明心跡，他卻對我視若無睹，還沒等我說出口便藉口離去，恍若我是一個陌生人。
之後的一年也不外如是，甚至更為冷淡，致使我使出渾身解數，卯足了勁兒追求他，他始終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一縷髮絲散落下來，顧易淮自然地抬手替我勾到了我耳後，也勾回了我的思緒。
顧易淮垂眸睨我，
「你那天跟我發微博告白後，竟然還艾特了我——」他頓了頓，似有若無地低低一笑，
「三遍。」
他眸中似有深意，「生怕我看不見似的。」
「都過去了。」我耳尖紅得能滴血，吶吶地反駁。
我當時真的喝大了，等我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打算刪博毀屍滅跡的時候，我那漿糊般的腦子卻把微博當連連看了，以為發三遍就能消除似的。
顧易淮臉上笑意微斂，還要再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兩聲重重的敲門聲。
緊接著，一道極冷的聲音響起:
「你們是不打算試鏡了嗎？」
我頓時愣住。
是陳喬顏。
9
我，顧易淮，陳喬顏三個人默不作聲一路走著。
陳喬顏似是不經意地開口問我，「南初，你們在更衣室做什麼？」
我低著頭，不帶腦子地回答，「換衣服啊。」
說完我才回神，抬眼便看見陳喬顏鐵青的臉，解釋的話突然嚥了回去。
自五年前我撞見他和別的女人上床的那一幕，不管之前我對他有沒有其他心思，在那以後，我跟他都不會有任何可能。
現在，他只是我的導演。
僅此而已。
見我沒有開口，陳喬顏緊盯著我，眸色幽深。
一旁的顧易淮倒是心情極好，勾唇道，「更衣室自然是換衣服，至於其他事情，可以回家做。」
陳喬顏臉色更難看了。
......
回到演播廳，我們三人臉色各異，只有蔣絲看到我和顧易淮的裝扮很是激動，
「這就是活脫脫從書裡走出來的男女主啊！」
陳喬顏呼吸又重了幾分，視線在我和顧易淮身上掃了一遍，垂眸道，「葉南初，你可以開始了。」
周圍燈光倏地黯淡下來。
《妖妃》講的是一代妖妃楚綰短暫的生平。
楚綰是朝廷一品女官，卻在推行新變法之際遭人陷害，以通敵賣國之罪被滿門抄斬，只餘她一人僥倖逃脫。
為查真兇，楚綰受換皮之痛設計成為皇帝妃嬪，憑藉一副禍國殃民的相貌榮冠六宮。
而第七場的內容，是楚綰從前在朝堂的同僚，三皇子李琰終於開始懷疑她的身份，半夜潛入她寢宮，試探她的場面。
我斜著身子懶懶地躺靠在榻上，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唇角微勾，
「三皇子這個時候來本宮寑殿，就不怕被你父皇知道？」
那人呼吸驀地一沉，屋內的空氣似乎也跟著停滯。
良久，他冷冷道:
「你是楚綰。」
我微愣，捂唇咯吱笑了起來，頭上的鏤空金翡翠步搖鑼隨著動作，發出一聲叮咚的響聲。
笑夠了，我轉過身。
「單刀直入，不拐彎抹角，果然是你的作風。」
他瞳孔緊縮，眼神暗了暗。
我從榻上起身，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將臉枕在他緊繃的胸膛上，嗓音似纏著無限繾綣地喚他，「阿琰。」
普天之下，只有楚綰會稱呼李琰為阿琰。
他身子更加緊繃，胸膛起伏，兩側的手在發顫，極為艱難地扯出一句話，
「你沒死。」
我眼眸漸深，稍稍推開他，看著這個昔日的同僚，眼角勾起一絲嬌媚，猛地拽住他的衣襟，湊在他耳邊吐氣，
「是我，我是楚綰，那個本該和我的家人一同被凌遲的楚綰。我沒死，你開心嗎，阿琰？」
「你到底要做什麼！」他低吼道。
我挑眉，手沿著他衣襟一寸寸往下，笑得更加勾人，「你說呢。」
他緊抿著唇，用力攥住我的手，「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他頓了頓，嗓音盡是隱忍，「你殺了陷害你的那些人還不夠，為什麼要殺死林御史，他當年並未害你！」
我臉色不變，手卻有點涼，平靜道，「是誤殺。」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伸出一隻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燭光下泛著熒熒素光，對他淡淡一笑，
「阿琰，你知道嗎？手一旦沾了血，便註定再也無法回頭。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楚綰，你瘋了。」
聞言，我陰沉沉地盯著他，薄涼道，「沒錯，我是瘋了。」
我趁他不備將他撲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迎著他錯愕的目光，一把敞開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膚，配上那些瘮人的傷痕，更加勾人心魂。
他看著我鎖骨上近乎是施虐才能造成的淤痕，瞳孔驟然放大，「你——」
他話還沒說完，便立刻收了聲。
因為我低頭，一口含住了他的喉結。
「你要，陪我一起發瘋嗎？」
10
話音一落，被我壓在地上的顧易淮難得愣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喉結滾了滾。
我佯裝淡定地從他身上起來，強壓下心中紛雜，衝著眾人說道:「我的表演結束了。」
其實劇本里沒有咬喉結這個劇情，也沒有最後那句臺詞。
是我自己加上的。
腦海不由浮現剛才的畫面。
顧易淮眼眸泛紅，清冷瞳孔裡複雜情緒海浪般翻湧，似驚詫似悲痛，還藏著一份隱秘的嫉妒，彷彿看一眼就能將我焚燒殆盡。
在戲外，他好像從來沒對我流露出這樣熾熱愛意的眼神。
那一瞬，鬼使神差地，我就忍不住了。
「上次那些......也是你自己掐的？」耳畔顧易淮刻意壓低的嗓音，驀地鑽了進來。
我怔了怔，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剛才試鏡，面不改色地掐自己鎖骨的舉動。
我老臉一紅，輕輕點頭，「嗯。」
顧易淮眸光倏地一亮，似乎又想到什麼，眉頭微蹙，遲疑了片刻問道:
「剛才你還咬了我....那你上次有沒有......」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微微垂下眼簾，
「我沒咬他那裡......那晚我和陳喬顏沒做什麼，只是單純地對戲，而且是我一個人完成所有試鏡戲份的。」
說完，我悄悄抬眼看向顧易淮，輕而易舉地看見了他眸底毫不掩飾的愉悅，不禁失了神。
這時，一道響亮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葉南初，你太棒啦！」
顧易淮的女朋友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給我鼓掌，
「我......我真的太喜歡你這段表演了！張弛有度，細膩飽滿，你......你就是我筆下的楚綰！」
竟有些語無倫次。
我瞪大了眼，隨即驚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顧易淮。
原來他女朋友是輝悅的金牌編劇，《妖妃》的作者，蔣絲！
傳聞中，蔣絲是個富婆，家財萬貫，寫劇本也只是當做業餘愛好。
只不過蔣絲為人低調神秘，從來沒被媒體拍到過。
但我記得，她百度上的年齡好像是 28？
我知道有些女星會改年齡，但她這也改得太離譜了吧......
這時蔣絲走了過來，激動地盯著我看了許久，眼裡閃過一絲堅定，隨即乾脆利落地脫下她身上那件紫貂，放到我手裡。
「這件貂陪伴我多年，世上僅此一件，今天我就鄭重地把它送給你。」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加油，姐看好你。」
看著她眼裡的真誠，我一顆心重重蜷縮了下。
她竟然......
將她視為珍寶的貂送給了我......
我低下頭，手指死死攥著那件貂，恍若有千斤重。
想起自己剛才咬顧易淮喉結的行為，胸腔的懊悔和羞愧登時達到頂峰。
我再也忍不下去，猛地抬頭盯著她，聲音微顫，「給我五分鐘，我有事要跟你說。」
不給其他人包括她在內任何反應時間，我快速拉起她的手腕，往化妝間跑去。
關上門，我深吸口氣，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對不起！」
蔣絲:「？」
我垂著眸，將懷裡的貂抱緊了些，彷彿它能給我帶來勇氣。
「我本來打算不告訴你，畢竟睡了別人男朋友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我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
「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和顧易淮有任何牽扯！」
說完，我閉了閉眼。
只是一句這樣劃清界限的話而已，我的心卻還是沒出息地一陣陣發酸。
蔣絲聽後卻神色一變，「那怎麼行！」
這次換我愣住，看向她的目光有幾分詭異。
這他孃的已經不是大度那麼簡單了吧......
蔣絲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糾結之色，片刻後才繼續說道，
「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吧，顧影帝是我們一早定下的男主，合同都簽好了。今天試鏡你表現突出，不出意料就是女主了。你們以後可是要一起搭戲的！整整半年呢！怎麼能毫無牽扯！」
我呼吸一下滯住。
早該想到的，如果顧易淮不是《妖妃》的男主，他今天怎麼可能來當評委......
「等等！」蔣絲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聽你剛才的意思是，顧易淮是我男朋友？」
我看見她眼裡的驚詫，不自覺嚥了咽口水，「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脫口而出，「你都不上網的嗎？520 那天我官宣了啊，徐丞才是我男朋友！」
11
離開試鏡廳，我先把貂運送回去，然後自己打車來到輝悅娛樂附近的街道，選了家常去的咖啡店進去，點了杯冰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在車上的時候，我就把微博下了回來。
那人大概還有十分鐘到，我拿出手機，習慣性打開熱搜。
第一條是#嚴柯 我的腿只是骨折#（吃瓜）
我皺了皺眉，視線往下掃了一遍，第二條是#俞言家發新歌#（驚喜）
然後第三條就是:#嚴柯 高位截肢#（點蠟）
我唇角抽了抽，立刻捋清了思路，應該是營銷號聽到些風聲就開始造謠炒熱度，而後嚴柯發微博澄清。
第一條點進去一看，果然是嚴柯的澄清微博。
有兩張照片。
第一張，病床上，嚴柯的右腿被半掛著，打上石膏包裹緊實，而嚴柯本人，面無表情地朝著鏡頭比了個耶。
而另一張......
我微微屏住呼吸，打開，兩根指頭點住照片，放大。
燈光下，顧易淮坐在床邊削蘋果，修長手指壓著鋒利小刀，慢條斯理地剃掉蘋果表層。
他側臉輪廓英俊筆挺，睫毛垂落了一層淡淡陰影，似乎是被人偷拍。
嚴柯在微博上說，一星期前他出了車禍，是顧易淮一直在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顧他。
頓時，心裡種種情緒一湧而上。
原來那天顧易淮並不是存心丟下我去找別的女人，而是因為嚴柯出了事。
而他這幾天沒聯繫我，應該是想讓我專心準備試鏡。
手指細細描繪照片裡顧易淮的輪廓，我唇角微微上翹，心中升出一股難以形容的甜蜜感覺。
可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我皺了皺眉，手指划著兩張照片來回切換。
幾分鐘後，福至心靈，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忽略掉了什麼。
拍照的這個人......
「聽說了嗎，這個角色早就內定好了，現在不過是走個流程。」
我呼吸微頓，視線從手中劇本挪開，抬眼朝他們看去。
正在說話的這個女演員，叫章若若，長相清純甜美，資源也很好，就是演技不太行，拍一部撲一部。
另一個女演員有些驚訝，將耳朵湊近，「啊？定了誰啊？」
沒等章若若開口，她似乎想到什麼，恍然，
「該不會是，憑藉和顧影帝合作的那支廣告，一夜爆紅的沈卿容吧？」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大腦瞬間死機。
顧易淮他的老 baby 也進軍演藝圈啦？？！！
章若若搖了搖頭，「不是她。」
另一個女演員明顯不信，
「沈卿容一個月前橫空出現，第一份通告就是和顧影帝合作，出道一個月就紅得發紫，這後面沒資本推波助瀾，誰信？」
「聽說顧影帝還是她大學時期的學長，兩人私底下關係匪淺，你說，內定的人除了她，還能有誰？」
越聽越不對勁。
沈卿容是顧易淮的學妹？
我眉頭越皺越深，幾乎瞬間就確定，沈卿容和顧易淮的老 baby，根本不是一個人。
這個沈卿容又是誰？
章若若聽後抿了抿唇，眸光微暗，許久才開口:
「沈卿容資源再怎麼好，也抵不過某人會讀劇本啊。」
另一個女演員驚住，「某人？讀劇本？你又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我視線牢牢盯著章若若，心裡不知為何，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章若若勾唇，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極其陰冷的暗光，
「某人糾纏了顧影帝整整一年，我還以為是什麼痴情種呢。就在一星期前，狗仔拍到她衣衫不整地從陳導房間裡出來，要不是被人立刻壓下了消息，又是一條爆炸新聞呢。」
另一個女演員倏地瞪大了眼，哪還不明白，「原來你說的是——」
「葉南初！」
一道響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那兩人身子猛地僵住，對視一眼，傻愣愣地回頭看我，原本漂亮的臉頓時失去了顏色。
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看到我後，立馬對我招手，「到你了。」
我站起身，緩步往外走，在經過那兩人身邊時，微微頓了一下，漫不經心勾唇:
「你的演技要是有嘴皮子一半溜，早就把所有獎項拿個大滿貫了。」
說完，我不顧章若若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徑直朝門口走去。
《妖妃》是輝悅旗下的金牌編劇蔣絲寫的，光打磨劇本就花了好幾年時間，又特意找了陳喬顏來執拍，可以說是衝著拿獎去的。
我回來也是為了它。
一個月前，我還在國外散心的時候，剛好碰見了陳喬顏。
他穿著黑色風衣，雙手插著褲兜，斜飛的英挺劍眉熟悉又陌生。
一開始看到我，他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只是一瞬，他勾起唇，偏褐色的眼眸微閃著亮光，
「葉南初，我最近在籌備拍攝一部電影，正在選女主角，要不要看劇本？」
我眯著眼睛看他。
他見我不說話，眸色微暗，唇邊的笑容卻越發肆意散漫，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別以為我在給你開小灶，你看了劇本後，就算真的感興趣想演，也得先通過我的初試，然後還得去公司參加試鏡。」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再演你的電影？」
是啊。
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再栽在同一個人身上。
哦，忘了說，我的第一部電影《黑白》，當時的導演就是陳喬顏。
他嘴角微扯，似笑非笑地低哼，「嘖，還在跟我鬧？」
我毫不吝嗇地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附贈一句優美的中國話，轉頭就走。
然而最後......
我是和陳喬顏一起回國的。
看完劇本的我，滿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啊，真香。
至於顧易淮撞破我從陳喬顏房間裡出來的那晚，我們真真切切是在對戲。
或者說，是陳喬顏給我出的考題。
被顧易淮耿耿於懷的鎖骨上那些紅痕，都是我為了更好融入角色，自己狠下心，忍痛一個一個掐出來的印子！
「到了。」
工作人員言簡意賅的一句話，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定了定神，同他客氣地道了謝，而後抬眼看向評委席。
不多不少，一共設有三張軟椅。
坐在最中間的是陳喬顏，他翹著二郎腿，微微側目，眉眼間有些興味盎然的恣意。
他右邊的位置空了出來，似乎人有事不在，但衣服還搭在上面，是一件華麗的紫貂，有些眼熟。
而他的左邊......
好傢伙。
正是面無表情，直勾勾盯著我的顧易淮。
7
看到顧易淮也是評委之一，我微咬了下唇，面上沒什麼變化，心裡卻是波瀾大起。
總共就三個評委，
一個是為我開小灶的前同事，一個是跟我睡過好幾次的現情人。
剩下一個不管是誰，也只有一票否決權。
看來章若若說得沒錯，我這次試鏡真的穩了......
糟糕，綠茶竟是我自己！
工作人員離開後，整個試鏡廳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陳喬顏瞥了眼顧易淮，又將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向我，薄唇勾起，
「南初，剛才我們還討論起你以前的事呢。」
我皺了皺眉，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剛才顧易淮臉色不好，是不是因為陳喬顏說了什麼。
陳喬顏盯著我看了幾秒，斜飛的眉梢倏地一挑，
「怎麼這麼緊張？我不過是跟顧易淮聊了會兒當時拍黑白的趣事，交流了下心得。沒想到我和他關於電影的很多想法，都很合拍，還有——」
他頓了頓，幽邃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突然垂眸低低笑了聲，「品味倒是一致。」
傻子都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有所指。
我咬了咬唇，有些不明白陳喬顏到底想做什麼。
五年前拍完《黑白》，他的確追求過我。
後來被我撞見他同時跟別的女人搞曖昧，他卻一臉無所謂，淡定地把衣服穿上，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對你一直都只是玩玩。」
所以，現在又是玩哪一齣？
這時，沉默了很久的顧易淮突然開口，「葉南初，我不會那樣對你。」
我驀地掀眸看向他，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完全懂。
突然想起，
那天我打開酒店的房門，陳喬顏懶漠薄涼地甩出那句只是玩玩後，狗仔和記者緊隨而至，一窩蜂地擠了進來。
當天熱搜就爆了，著名歌手俞言家罵罵咧咧地宣佈，新專輯發佈會延期舉行。
彼時陳喬顏已經是眾人眼中的天才導演，而我還只是個平平無奇小透明。
營銷號針對他和那個女人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卻連我的名字都沒寫進去，全程代號為「某十八線藝人」。
等我從氣憤中回過神，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顧易淮剛才說那句話的意思......？
我呼吸微滯，視線牢牢盯著顧易淮。
剎那間，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想從心底冒了出來。
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關注我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看過我的《黑白》......
「葉南初，我和他不一樣。」顧易淮重複了一遍，聲調和他的氣場一樣，寒涼得似化不開的冰，此時卻纏著些許別的意味。
我眨了眨眼，與他對視，心跳極快。
他看著我，眸光漸漸由淡漠變得溫和，薄唇輕啟，真誠且自信，
「他是渣男，我不是。」
顧易淮話音剛落，突然從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
「哎呦，試鏡開始了嗎？你們兩個怎麼不等我？」
我下意識回頭，目光所至，隨即瞳孔微微一縮。
女人看上去五十出頭，身材臃腫，打扮得珠光寶氣，肌膚細膩有光澤，保養得極好。
跟顧易淮官宣照片裡那個女人，不能說毫不相干，只能說一模一樣。
我頓時臉色慘白，指尖冰涼。
完全沒想到第三個評委竟然是顧易淮的女朋友......
女人看到我，突然「嘖」了一聲。
她扭著腰走了過來，視線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隨後對著顧易淮二人笑道，
「光是這張臉，她就擔得起妖妃這個稱號。」
我趕緊低下了頭，又驚又怕，心臟像篩糠似的亂顫起來。
還有，無地自容。
耳旁傳來了陳喬顏的輕笑，「確實。當初我第一次見到南初的時候——」
顧易淮卻打斷他，嗓音有些冷，「葉南初，你要演哪一幕？」
我如夢初醒，抬起頭看向顧易淮。
思緒一團亂麻。
不明白麵對這麼可怕的局面，為什麼他可以如此冷靜。
還有，他明知道這個女人也是評委之一，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還讓我好好準備？
我緊皺著眉，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一閃而過，然而閃得太快，根本無法捕捉。
壓下胸口亂竄的不安，我深吸口氣，眸光一凜，儘量保持著平靜儀態，「今天我要試的是第七場。」
顧易淮的女朋友瞥了眼劇本，稍作沉思，朝顧易淮挑了挑眉，
「這一幕可是這部電影的名場面啊，要不，顧影帝，你來給她搭戲？」
我瞳孔微縮。
這一幕嚴格意義上算是親密戲，她竟然......
看著她眉目間的慵懶和不在意，我咬了咬唇，胸腔竟湧出一股自慚形愧的情緒來。
果然，人不可貌相。
也許只有如此灑脫大度的女人，才能讓冷漠禁慾的顧易淮愛到痴狂，官宣戀情吧。
我抬眼去看顧易淮，見他明顯怔了怔，隨後對著蔣絲勾了勾唇，「好。」
收回視線，眸底的情緒淡了分。
8
古裝最麻煩的就是化妝，光是髮髻有時候都能花上好半天時間，但因為是試鏡，所以我只換了身戲服，妝容還是來之前的淡妝，只是補了個口紅。
打開更衣室的門，卻沒想到顧易淮在門口等我。
他換了一身暗紅色長袍，袖口繡著玄色雲紋，面色肅穆，冷然威嚴。
那一瞬，我以為自己真的見到了《妖妃》裡的三皇子。
顧易淮看到我，有暗色在眼底悄然翻滾，喉結似乎也滾動了一下。
「很美。」
我緊緊抿住唇，沒說話。
他伸出手似乎要觸碰我的臉，我猛地往後一躲，然後在他詫異的目光下，「砰」的一聲把更衣室的門關了起來。
果不其然，外面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顧易淮敲門也很有他的特色，沉緩有力，節律適度，像是擺鐘發出的搖擺聲。
我仰臉深吸口氣，悶悶說，「別敲了，你敲破手指，我也不會出來的。」
外面默了默，像是在思考，只是沒過多久又開始了敲門，不過動作卻輕了很多。
煩躁瞬間洶湧如潮，我的聲音帶著幾分氣急敗壞:
「你先走！你走之後我自然會出去！」
話音一落，空氣靜止了般，呼吸聲可聞。
過了一會兒，顧易淮開口:
「這場戲雖是女主揹著皇帝和三皇子偷情，但女主經歷了太多背叛和殺戮，此時已經陷入了草木皆兵的狀態，簡而言之，就是一個瘋字。前面試鏡這個片段的人，只演出了女主故意勾引三皇子的媚，卻沒演出她的瘋，待會兒，你只要——」
他突然頓住，似乎笑了笑，「我到底在擔心什麼，你演技一向很好，我該相信你的。」
他的聲音隔著門有些模糊，卻很真誠。
但我卻聽著格外刺耳。
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那個大病。
我寧願顧易淮罵我，唾棄我，將那晚放肆沉淪的罪責全部歸咎於我頭上，也不要他這樣若無其事地教我演戲，彷彿我們沒有對不起他女朋友。
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一直跟我保持情人關係。
我指尖攥起，腦中突然不由自主地劃過蔣絲的臉，心尖像是被揪了下。
突然覺得這樣很沒意思。
「顧易淮，我後悔了，我不該鬼迷心竅。那晚讓你包養的話就當我沒說過，我們都是成年人，應該懂得及時止損。」
「葉南初——」
我說得很堅決，「過了今天，除了必要的公事，私底下別聯繫了吧。」
我微垂著眼，咬詞字字清晰，但卻突然間感覺疲憊至極，「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
「路」字還沒說完，「咔擦」一聲，門鎖開了。
下一秒，顧易淮高大的身軀瞬間擠了進來。
眼前倏地一暗，我來不及應對，便被他拽住了手腕，順勢拉入懷中。
「我不同意。」我聽到顧易淮暗啞的嗓音，一貫的冷色調，此時卻有些氣息不穩。
他拿一隻手箍住我的側臉，迫使我抬頭，那張極冷的臉漸漸漫入我眼眸中。
心頭有火苗蹭地在漲，我氣得爆粗口，「你不同意關我屍——」
他眸色驟然霜降一般，極深極冷，一字一句，「葉南初，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髒話說到一半，就被他這句衝擊力極強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嗓子口。
他保持著姿勢，黑白分明的眸靜靜看著我，突然開口問，
「你還記得你一年前，是怎麼跟我發微博告白的嗎？」
我眼睫顫了顫，咬著唇看他。
他盯著我，眸底漫過深濃的暗色。
「加上標點符號，你一共說了十五個字。」
有莫名情緒在胸腔翻滾，我心跳得很快，閉眼喊道:
「我不記得了！」
「遲早有一天老子要把顧易淮辦了。」
我失控的聲音和顧易淮平靜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抬眼看他，臉唰的一下紅了個徹底，腦中頓時閃過一些破碎的記憶。
其實一年前發微博向顧易淮告白，是個意外。
大家都是同行，如果我真這樣堂而皇之地在微博上跟頂流告白，難免會有炒作的嫌疑。
更別提，我跟顧易淮搭戲的那部劇正好在宣傳期。
這不是上趕著給黑粉遞鍵盤嗎？
實際情況是——
我喝醉了。
我一向不沾酒，但那天是顧易淮的殺青宴，我還是沒忍住破了例。
他在劇組只待了十天，我卻在這短短十天裡，難以自抑地喜歡上了他。
我那晚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後顫顫巍巍拿出手機，登錄大號，豪邁地發了一句微博:遲早有一天老子要把顧易淮辦了！
不過......
或許當時顧易淮也認為，我是為了熱度才故意跟他捆綁 cp，編造出因戲生情的戲碼，給自己立深情人設。
在他心中，我就是在自導自演。
否則，又怎麼解釋後面發生的一切呢？
顧易淮在劇組的那十天，我們明明相處得很融洽，經常一起討論劇本。
意見不同時，他會不急不緩地傾聽，而後冷靜從容地分析那場戲到底該如何演。
想法一致時，他會目光沉靜地看著我，勾唇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帶著一股子水墨丹青獨有的清雅，容顏如玉，美人天成。
他明明，在最初的時候，待我是不一樣的。
而告白事件後，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去找他，想順水推舟當面和他表明心跡，他卻對我視若無睹，還沒等我說出口便藉口離去，恍若我是一個陌生人。
之後的一年也不外如是，甚至更為冷淡，致使我使出渾身解數，卯足了勁兒追求他，他始終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一縷髮絲散落下來，顧易淮自然地抬手替我勾到了我耳後，也勾回了我的思緒。
顧易淮垂眸睨我，
「你那天跟我發微博告白後，竟然還艾特了我——」他頓了頓，似有若無地低低一笑，
「三遍。」
他眸中似有深意，「生怕我看不見似的。」
「都過去了。」我耳尖紅得能滴血，吶吶地反駁。
我當時真的喝大了，等我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打算刪博毀屍滅跡的時候，我那漿糊般的腦子卻把微博當連連看了，以為發三遍就能消除似的。
顧易淮臉上笑意微斂，還要再說些什麼，門外突然傳來兩聲重重的敲門聲。
緊接著，一道極冷的聲音響起:
「你們是不打算試鏡了嗎？」
我頓時愣住。
是陳喬顏。
9
我，顧易淮，陳喬顏三個人默不作聲一路走著。
陳喬顏似是不經意地開口問我，「南初，你們在更衣室做什麼？」
我低著頭，不帶腦子地回答，「換衣服啊。」
說完我才回神，抬眼便看見陳喬顏鐵青的臉，解釋的話突然嚥了回去。
自五年前我撞見他和別的女人上床的那一幕，不管之前我對他有沒有其他心思，在那以後，我跟他都不會有任何可能。
現在，他只是我的導演。
僅此而已。
見我沒有開口，陳喬顏緊盯著我，眸色幽深。
一旁的顧易淮倒是心情極好，勾唇道，「更衣室自然是換衣服，至於其他事情，可以回家做。」
陳喬顏臉色更難看了。
......
回到演播廳，我們三人臉色各異，只有蔣絲看到我和顧易淮的裝扮很是激動，
「這就是活脫脫從書裡走出來的男女主啊！」
陳喬顏呼吸又重了幾分，視線在我和顧易淮身上掃了一遍，垂眸道，「葉南初，你可以開始了。」
周圍燈光倏地黯淡下來。
《妖妃》講的是一代妖妃楚綰短暫的生平。
楚綰是朝廷一品女官，卻在推行新變法之際遭人陷害，以通敵賣國之罪被滿門抄斬，只餘她一人僥倖逃脫。
為查真兇，楚綰受換皮之痛設計成為皇帝妃嬪，憑藉一副禍國殃民的相貌榮冠六宮。
而第七場的內容，是楚綰從前在朝堂的同僚，三皇子李琰終於開始懷疑她的身份，半夜潛入她寢宮，試探她的場面。
我斜著身子懶懶地躺靠在榻上，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唇角微勾，
「三皇子這個時候來本宮寑殿，就不怕被你父皇知道？」
那人呼吸驀地一沉，屋內的空氣似乎也跟著停滯。
良久，他冷冷道:
「你是楚綰。」
我微愣，捂唇咯吱笑了起來，頭上的鏤空金翡翠步搖鑼隨著動作，發出一聲叮咚的響聲。
笑夠了，我轉過身。
「單刀直入，不拐彎抹角，果然是你的作風。」
他瞳孔緊縮，眼神暗了暗。
我從榻上起身，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將臉枕在他緊繃的胸膛上，嗓音似纏著無限繾綣地喚他，「阿琰。」
普天之下，只有楚綰會稱呼李琰為阿琰。
他身子更加緊繃，胸膛起伏，兩側的手在發顫，極為艱難地扯出一句話，
「你沒死。」
我眼眸漸深，稍稍推開他，看著這個昔日的同僚，眼角勾起一絲嬌媚，猛地拽住他的衣襟，湊在他耳邊吐氣，
「是我，我是楚綰，那個本該和我的家人一同被凌遲的楚綰。我沒死，你開心嗎，阿琰？」
「你到底要做什麼！」他低吼道。
我挑眉，手沿著他衣襟一寸寸往下，笑得更加勾人，「你說呢。」
他緊抿著唇，用力攥住我的手，「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他頓了頓，嗓音盡是隱忍，「你殺了陷害你的那些人還不夠，為什麼要殺死林御史，他當年並未害你！」
我臉色不變，手卻有點涼，平靜道，「是誤殺。」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我伸出一隻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燭光下泛著熒熒素光，對他淡淡一笑，
「阿琰，你知道嗎？手一旦沾了血，便註定再也無法回頭。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楚綰，你瘋了。」
聞言，我陰沉沉地盯著他，薄涼道，「沒錯，我是瘋了。」
我趁他不備將他撲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迎著他錯愕的目光，一把敞開衣襟，露出一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膚，配上那些瘮人的傷痕，更加勾人心魂。
他看著我鎖骨上近乎是施虐才能造成的淤痕，瞳孔驟然放大，「你——」
他話還沒說完，便立刻收了聲。
因為我低頭，一口含住了他的喉結。
「你要，陪我一起發瘋嗎？」
10
話音一落，被我壓在地上的顧易淮難得愣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喉結滾了滾。
我佯裝淡定地從他身上起來，強壓下心中紛雜，衝著眾人說道:「我的表演結束了。」
其實劇本里沒有咬喉結這個劇情，也沒有最後那句臺詞。
是我自己加上的。
腦海不由浮現剛才的畫面。
顧易淮眼眸泛紅，清冷瞳孔裡複雜情緒海浪般翻湧，似驚詫似悲痛，還藏著一份隱秘的嫉妒，彷彿看一眼就能將我焚燒殆盡。
在戲外，他好像從來沒對我流露出這樣熾熱愛意的眼神。
那一瞬，鬼使神差地，我就忍不住了。
「上次那些......也是你自己掐的？」耳畔顧易淮刻意壓低的嗓音，驀地鑽了進來。
我怔了怔，立刻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剛才試鏡，面不改色地掐自己鎖骨的舉動。
我老臉一紅，輕輕點頭，「嗯。」
顧易淮眸光倏地一亮，似乎又想到什麼，眉頭微蹙，遲疑了片刻問道:
「剛才你還咬了我....那你上次有沒有......」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微微垂下眼簾，
「我沒咬他那裡......那晚我和陳喬顏沒做什麼，只是單純地對戲，而且是我一個人完成所有試鏡戲份的。」
說完，我悄悄抬眼看向顧易淮，輕而易舉地看見了他眸底毫不掩飾的愉悅，不禁失了神。
這時，一道響亮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葉南初，你太棒啦！」
顧易淮的女朋友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給我鼓掌，
「我......我真的太喜歡你這段表演了！張弛有度，細膩飽滿，你......你就是我筆下的楚綰！」
竟有些語無倫次。
我瞪大了眼，隨即驚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顧易淮。
原來他女朋友是輝悅的金牌編劇，《妖妃》的作者，蔣絲！
傳聞中，蔣絲是個富婆，家財萬貫，寫劇本也只是當做業餘愛好。
只不過蔣絲為人低調神秘，從來沒被媒體拍到過。
但我記得，她百度上的年齡好像是 28？
我知道有些女星會改年齡，但她這也改得太離譜了吧......
這時蔣絲走了過來，激動地盯著我看了許久，眼裡閃過一絲堅定，隨即乾脆利落地脫下她身上那件紫貂，放到我手裡。
「這件貂陪伴我多年，世上僅此一件，今天我就鄭重地把它送給你。」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繼續加油，姐看好你。」
看著她眼裡的真誠，我一顆心重重蜷縮了下。
她竟然......
將她視為珍寶的貂送給了我......
我低下頭，手指死死攥著那件貂，恍若有千斤重。
想起自己剛才咬顧易淮喉結的行為，胸腔的懊悔和羞愧登時達到頂峰。
我再也忍不下去，猛地抬頭盯著她，聲音微顫，「給我五分鐘，我有事要跟你說。」
不給其他人包括她在內任何反應時間，我快速拉起她的手腕，往化妝間跑去。
關上門，我深吸口氣，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對不起！」
蔣絲:「？」
我垂著眸，將懷裡的貂抱緊了些，彷彿它能給我帶來勇氣。
「我本來打算不告訴你，畢竟睡了別人男朋友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我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
「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和顧易淮有任何牽扯！」
說完，我閉了閉眼。
只是一句這樣劃清界限的話而已，我的心卻還是沒出息地一陣陣發酸。
蔣絲聽後卻神色一變，「那怎麼行！」
這次換我愣住，看向她的目光有幾分詭異。
這他孃的已經不是大度那麼簡單了吧......
蔣絲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糾結之色，片刻後才繼續說道，
「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吧，顧影帝是我們一早定下的男主，合同都簽好了。今天試鏡你表現突出，不出意料就是女主了。你們以後可是要一起搭戲的！整整半年呢！怎麼能毫無牽扯！」
我呼吸一下滯住。
早該想到的，如果顧易淮不是《妖妃》的男主，他今天怎麼可能來當評委......
「等等！」蔣絲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聽你剛才的意思是，顧易淮是我男朋友？」
我看見她眼裡的驚詫，不自覺嚥了咽口水，「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脫口而出，「你都不上網的嗎？520 那天我官宣了啊，徐丞才是我男朋友！」
11
離開試鏡廳，我先把貂運送回去，然後自己打車來到輝悅娛樂附近的街道，選了家常去的咖啡店進去，點了杯冰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等人。
在車上的時候，我就把微博下了回來。
那人大概還有十分鐘到，我拿出手機，習慣性打開熱搜。
第一條是#嚴柯 我的腿只是骨折#（吃瓜）
我皺了皺眉，視線往下掃了一遍，第二條是#俞言家發新歌#（驚喜）
然後第三條就是:#嚴柯 高位截肢#（點蠟）
我唇角抽了抽，立刻捋清了思路，應該是營銷號聽到些風聲就開始造謠炒熱度，而後嚴柯發微博澄清。
第一條點進去一看，果然是嚴柯的澄清微博。
有兩張照片。
第一張，病床上，嚴柯的右腿被半掛著，打上石膏包裹緊實，而嚴柯本人，面無表情地朝著鏡頭比了個耶。
而另一張......
我微微屏住呼吸，打開，兩根指頭點住照片，放大。
燈光下，顧易淮坐在床邊削蘋果，修長手指壓著鋒利小刀，慢條斯理地剃掉蘋果表層。
他側臉輪廓英俊筆挺，睫毛垂落了一層淡淡陰影，似乎是被人偷拍。
嚴柯在微博上說，一星期前他出了車禍，是顧易淮一直在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顧他。
頓時，心裡種種情緒一湧而上。
原來那天顧易淮並不是存心丟下我去找別的女人，而是因為嚴柯出了事。
而他這幾天沒聯繫我，應該是想讓我專心準備試鏡。
手指細細描繪照片裡顧易淮的輪廓，我唇角微微上翹，心中升出一股難以形容的甜蜜感覺。
可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我皺了皺眉，手指划著兩張照片來回切換。
幾分鐘後，福至心靈，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忽略掉了什麼。
拍照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