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節 男人的姿態




    這就是在拒絕他的幫助了。



    裴朔年知道這個小少爺氣性很高,不願意藉助家裡面的勢力,的確很有骨氣,也很有能力。



    只可惜到了最後也還是要回歸家族,像他們這樣的豪門,怎麼可能放任一個孩子出來當醫生?



    「你前途很好,希望以後能繼續加油。」



    「謝謝。」



    裴朔年官方客套了幾句之後,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病房。



    關肅下意識要去關門,視線看到不遠處陽臺上那抹窈窕但穿得單薄的身影,頓了一下,只將門掩上,並沒有關緊。



    他提著東西,走到唐初露的床頭邊,剛準備把自己買的補品放上去,就看到床頭櫃上已經放置了一個果籃。



    包裝得十分浮誇,花花綠綠,各種綵帶纏了一地,色彩特別扎人眼睛。



    他頓了一下,直接將自己的東西放在了地上,淡淡的說:「蔣小姐審美堪憂。」



    唐初露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說:「你怎麼知道這是寶兒買的?」



    關肅嘴角微勾,拿起果籃上那五顏六色的綵帶看了一眼,「這種包裝方式,一看就是她的風格。」



    雖然是貶損蔣寶鸞的話,但唐初露還是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信息,「你對寶兒好像很瞭解的樣子?」



    關肅收起了笑容,淡漠地看著她,「沒有。」



    「是嗎?」



    唐初露拉長了音,上上下下將關肅打量了個遍。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男生,他的確非常優秀。



    長得帥氣,個子高大,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模樣,走在學校裡面妥妥是一個吸引萬千少女的校草。



    蔣寶鸞會喜歡這一款不足為奇,畢竟那個女人只要是帥哥都會喜歡。



    只是唐初露跟蔣寶鸞認識這麼多年,也知道她的性子,她什麼樣的帥哥美男沒有見過?她以前還跟那個被媒體稱為亞洲第一名模的男人交往過一段時間,也沒看她對人家那麼熱絡,頂多就是送了輛車。



    之後新鮮感一過,也就瀟灑走人。



    但她對關肅的確是有點不一樣,除了一種本能的對於好看的臉的追逐之外,還多了那麼一點情竇初開的偏執。



    只是她自己好像還沒有意識到,只把關肅當做她以前那些小白臉一樣在看待。



    關肅一眼就看出了唐初露的心思,語氣有些無奈,「唐醫生,你也跟她一樣?」



    唐初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跟寶兒畢竟是從小到大的死黨,她那麼喜歡你,我替她探探口風也是應該的。」



    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她現在對你應該沒那麼有感覺了。」



    關肅沒有說話,只懶散地應了一聲,伸手拿了個蘋果,隨手削了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



    她好像對蔣寶鸞的事情的確是漠不關心,唐初露也就識趣地閉上了嘴巴,沒再提這方面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蔣寶鸞在陽臺上又抽完了另外一隻煙,散了煙味之後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裡削蘋果的關肅,愣了幾秒鐘之後,輕哼了一聲,撇開視線,走到唐初露病床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她將手裡的打火機往桌上一扔,「抽個煙都不利索,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曆。」



    唐初露看她身上隱隱有點火氣,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惹到姑奶奶你了?」



    她話音剛落,正在削蘋果的關肅手一頓,眸光微微抬了一下,隨即又繼續手上的動作,表情仍然平淡無波。



    蔣寶鸞似有若無地掃了他一眼,隨即收回視線,冷哼了一聲,「就是個不長眼的唄!看姑奶奶我漂亮,在陽臺上抽菸,想要上來搭訕,居然告訴我說醫院不能夠抽菸。」



    唐初露:「……然後呢?」



    蔣寶鸞抬起手背,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指甲,無所謂地說道:「哪裡還有然後?這種人就是看中了姑奶奶我的美貌,刻意上來搭訕,然後想用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讓我記住他。」



    關肅的眼眸微微顫動了一下,依然沉默著。



    唐初露忍不住問下去,「那你記住他了嗎?」



    蔣寶鸞嗤笑了一聲,「沒有,我只看到他的鼻頭很翹,鼻頭翹的男人那方面不行,我直接把他給打發走了……」



    她話音落下,關肅手裡的蘋果皮直接斷了,掉在了地上。



    他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將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在桌上,俯身去將蘋果皮撿了起來,扔進垃圾桶裡,然後抽了一張紙巾在手指上擦拭著。



    唐初露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而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話你也信?」



    蔣寶鸞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一旁一直沉默的關肅倒是忽然開腔道:「畢竟是個相信人可以分泌信息素的文盲,還指望她能相信什麼有用的東西?」



    他這話就有點夾槍帶棒,唐初露愣了一下,有些驚訝。



    雖然平時關肅總是表現出一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但也很少這麼尖銳地跟哪個人說話。



    蔣寶鸞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不高興地說道:「你說誰是文盲?姑奶奶我是重點大學畢業的,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是嗎?」



    關肅也冷笑了一聲,將剛才擦掉自己手指上蘋果汁的紙巾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迎上蔣寶鸞的目光,「那看來素質這個東西有時候跟學歷是沒什麼聯繫。」



    「你——」



    蔣寶鸞氣得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指著關肅的鼻子,又鬼使神差地覺得這個動作似乎是沒有什麼素質,便又收了回來,咬牙切齒地對他說:「你給我記著!總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腳邊跟我道歉!」



    關肅沒有看她,冷淡地吐出四個字,「白日做夢。」



    一旁看戲的唐初露:「……」



    她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言不合就罵了起來。



    按理來說,關肅也不是這麼個不穩重的性格,她甚至都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調動他的情緒。



    他在醫院也工作了那麼長時間,唐初露還真沒有看到過哪個人,或者哪件事情,能夠讓他這麼生氣。



    雖然他生氣的時候看上去跟平時也沒有什麼差別,頂多就是臉黑了一點,語氣冷了一點,說話難聽了一點,但還是很明顯能夠看得出他生氣了。



    蔣寶鸞本來就是那種炮竹一樣的性格,稍微一點就噼裡啪啦得燃了起來。



    兩個人現在雖然誰也沒有跟誰說話,但是病房裡面依然有一種劍拔弩張的範圍,好像隨時等著拔劍一樣。



    唐初露有些頭痛,連忙轉移話題,「先別說這些有的沒的,關肅,剛才在病房門口,裴朔年跟你說什麼了,你們好像聊了很久。」



    之前裴朔年要她回到他的身邊,唐初露拒絕了他,然後裴朔年就失魂落魄地離開,在門口遇到了關肅,兩個人聊了幾句。



    唐初露沒怎麼聽清楚,只聽到裴朔年對關肅說,他父親讓他照顧他。



    她有些疑惑,「裴朔年認識你父親嗎?」



    關肅點了點頭,拿起那個蘋果繼續削了起來,「應該是認識的。」



    「哦……」唐初露點了點頭。



    按照她對裴朔年的理解,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就答應別人去照顧一個還沒有成為正式醫生的實習生。



    她猜想,關肅的父親應該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否則裴朔年不可能將對方的叮囑放在心上。



    唐初露思索了一下,忽然發現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她周圍的人好像都是臥虎藏龍,隨隨便便拎出一個來都是在他們那個地方響噹噹的人物。



    除了陸寒時出身普通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一些千金少爺。



    就連她自己也是在一個富裕的家庭長大,父親雖然不是很有錢的類型,但社會地位很高,名望也很足。



    以前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她在北城的名媛圈裡也算小有名氣,只是之後她無心經營,便慢慢地淡出了圈子。



    想當初,她還和邵朗那樣的人物相親過。



    這樣一想,好像的確就只有陸寒時出身平凡一點。



    一想到陸寒時,她心裡面又有些不舒服了。



    之前才跟他大吵了一架,也不知道兩個人以後要怎麼面對彼此。



    這段婚姻比她想象中的要坎坷一些,她本來以為自己的餘生就像一潭死水一樣,雖然無波無浪,但也風平浪靜,一生順遂。



    倒是沒有想到,他以為的一潭死水的婚姻,卻總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驚喜。



    有心動,也有痛心。



    快樂的時間佔了一大半,憂傷的時刻也不少。



    但如果讓她選擇的話,她應該還是會選擇繼續下去。



    唐初露並沒有受什麼傷,所以當檢查報告出來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關肅剛好今天沒有什麼事情,便拿著單子幫她去辦理出院手續,蔣寶鸞跟著走了出去。



    唐初露看著這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背影,搖了搖頭。



    看來她之前在海城以為這兩個人已經徹底結束了的想法是錯的,這兩個人還有得纏。



    走廊上。



    關肅聽著身後那道熟悉的高跟鞋腳步聲,在前面的走廊轉過身之後,忽然就停了下來,轉頭看了她一眼,「我去辦手續,你要幹什麼?」



    蔣寶鸞眨了眨眼睛,抬起頭說道,「我就不能走這條路了嗎?這條路難道就只能辦手續?我要上廁所也要走這條路,怎麼了?」



    關肅抬起手,往另外一個方向指了一下,「洗手間在那邊。」



    蔣寶鸞:「……」



    她瞪了關肅一眼,咬了咬牙,「我路痴,沒看到,謝謝你的提醒了。」



    「不用謝。」



    關肅收回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便往剛才那條路走了下去。



    蔣寶鸞狠狠地轉過身,心裡面依然意難平。



    她才走了幾步,忽然看到前面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



    那個人不是裴朔年的姐姐嗎?



    她身邊還站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臉上看上去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但是對上裴音媛的眼睛之後,又立馬轉換成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他扶著裴音媛的胳膊,兩個人相攜著,從婦產科走了出來。



    蔣寶鸞看見這幅場景,心裡面就明白了七八分,裴朔年的姐姐居然懷孕了。



    因為恨屋及烏,蔣寶鸞不怎麼待見裴朔年,自然也就不會待見他姐姐。



    她本來想事不關己地走過去,只是裴音媛旁邊那個男人在看到蔣寶鸞之後,眼睛就好像粘在了她身上一樣,雙眼發直地看著她。



    裴音媛說了一句什麼話,沒有得到身旁男人的回憶,有些納悶,轉過頭一看,就看到自己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個美女,眼睛都看直了。



    裴音媛心裡頓時醋意發作,剛要發火,一下子看到一面走來的那個美女竟然是蔣寶鸞,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複雜。



    她心裡面是忌憚蔣寶鸞的,但是這種時刻感情佔據了上方,她的嫉妒讓她的怒火戰勝了理智,忍不住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這到底是醫院,還是勾欄妓院?穿的這麼出格,也不知道是勾引誰,現在雖然是 21 世紀了,但也是個文明社會吧?穿這點東西就敢在公眾場合走來走去,四周要是有小孩子怎麼辦?真是傷風敗俗!」



    她說話陰陽怪氣的,雖然音量不大,但是也清楚地傳進了蔣寶鸞的耳朵裡面。



    走廊上又有很大的迴音,所以每一個字都很有分量又清晰。



    蔣寶鸞一下子就站住了腳步,忽然覺得裴音媛說的這番話,跟關肅之前說她的那些話很像。



    她本來是不屑跟這種小蝦米爭論的,但此時,她瞬間被挑起了怒火。



    「剛才是你說我穿的傷風敗俗的?」



    她將手上的包往後一甩,氣場全開,猶如一個女王一般站在裴音媛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給我說清楚點,我穿的這身,怎麼個傷風敗俗法?」



    裴音媛本來就有些心虛,聽她這麼一說,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壯了壯膽子,迎著她的眼睛道:「我說錯了嗎?我又沒有罵你,現在連句實話都不讓說了?」



    蔣寶鸞直接將手裡的包往她的腦上一扔,用力砸了下去。



    「啊!」



    裴音媛叫了一聲,連忙抱著自己的腦袋。



    她沒有想到蔣寶鸞會直接上手,怒瞪著她,惱火地道:「你怎麼打人!」



    「我又沒有親手打你,用包砸你一下怎麼了?」



    蔣寶鸞學著她剛才的語氣,又用自己手裡的包戳了戳她的臉,「都二十一世紀了,雖然大家的審美都很包容,但是長成這樣就敢在公眾場合大喘氣,真是傷風敗俗。」



    裴音媛:「……」



    她氣急敗壞地看著蔣寶鸞,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發現自己並沒有蔣寶鸞那麼伶牙俐齒。



    當然那些潑婦罵街的話她自然是信手拈來,但是旁邊還站了一個男人,自然是不能夠在他面前丟了自己的形象。



    她也只是有點酸剛才男人看蔣寶鸞的眼神,當著蔣寶鸞的面,她還是有些犯怵的。



    於是她什麼也沒說,挽住了旁邊的人的胳膊,小聲地說了一句,「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親愛的,我們走吧。」



    裴音媛慫了,蔣寶鸞卻一點都不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