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節 我要她償命

    唐春雨像是驟然鬆了一口氣一樣,出了一額頭的汗。



    病床上的唐母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要是有你姐一半的懂事聽話,就不用我這麼操心了!你怎麼那麼拎不清,居然跟裴朔年搞到一起去,他那個時候是不是還跟你姐在一塊呢!」



    唐春雨被她教訓了一頓,有些不服氣,哼了一聲說:「他又不是跟我一個人……」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就是裴朔年的一個消遣而已。



    至於對自己稍微好一些,可能就是因為她是唐初露的妹妹。



    其實她跟唐初露長得並不是很像,很多人知道她和唐初露是親姐妹的時候總會努力地從她們兩張臉上找出相同的地方來。



    這樣刻意的去比較,任何兩張臉都能有相似的點。



    唐春雨本來最討厭別人跟說她跟唐初露長得像,這樣她覺得自己活在他的影子下,可她也不能夠否認,正是因為這一點,她得到了很多便利。



    哪怕她們並不像。



    ……



    只有在繁忙的工作中,唐初露才能感覺到自己一點一點地活了過來。



    她很快將手術方案制定出來,等病人身體檢查一切正常之後,就可以開始實施手術。



    中間那些對接的注意事項一般是由住院醫師在兩方之間進行溝通,唐初露便把資料發給了負責人,自己專心準備手術的事情。



    手術那天很快到來,她狀態不錯,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才能完全忘記陸寒時這個人,全身心地沉浸在當下的手術裡。



    那個香水師雖然對唐初露的年齡有些不信任,但畢竟也是聽說過她的名聲才過來找她,膽大心細,創造奇蹟,她現在的情況只能夠尋求唐初露的幫助,否則等那個腫瘤擴散到大腦會直接威脅到生命。



    這場手術幾乎長達十個小時,等徹底結束的時候,唐初露精疲力盡,



    放下手術刀的那一刻,鋪天蓋地的疲倦朝她席捲而來。



    自從陸寒時離開之後,她失眠的症狀越發嚴重,已經到了心理醫生不能調節的地步。



    她也很久沒有再去陸南方的學長那裡,每天晚上都需要依靠藥物才能睡著。



    她的精神狀況、注意力以及記憶力各方面都在減弱,走出手術室的那一刻,下意識扶住了自己的腰。



    唐初露還沒有去做清宮手術,現在月份還很小還能拖延一點時間,這個孩子已經沒有再發育了,過不了多久就會自然流產,等到那個時候再去做徹底的清理吧。



    她閉了閉眼睛,一個人回到辦公室休息,看著慘白的天花板,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停轉了那麼長的時間。



    陸寒時的離開給她帶來了一大段的空白,她以為自己很快能走出來,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她給自己約定了一個時間,在徹底地做手術之前、再跟這個孩子徹底的告別之前,她還能放任自己回想和陸寒時曾經甜蜜的點點滴滴。



    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她就徹底將那個男人清出自己的大腦,再也不要想起他。



    ……



    手術很成功,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唐初露又會接到一些權威醫療雜誌的採訪。



    裴朔年一邊看著她的手術記錄,一邊往香水師的病房走去,如果她們兩個能夠同時參與採訪的話,唐初露的名氣會更上一層樓,以後的前途會更加坦蕩。



    他已經給唐初露規劃好了一條無比平坦的道路,她想做一個出色的醫生,那麼他就讓她炙手可熱。



    離病房還差幾步遠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裡面傳了一陣怒罵的聲音,停住了腳步。



    仔細一聽,的確是從香水師的病房裡面傳出來的,好像是她在哭喊著叫罵什麼。



    裴朔年皺了一下眉頭,現在這個時間她的麻醉效果已經過了,有人會告訴她手術很成功,哪怕不狂喜,也不該是這個反應。



    ——病房內。



    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伴隨著一個飛過來的花瓶直直朝裴朔年砸了過來——



    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下意識地閃身躲開,那花瓶就直接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發出巨大的響聲。



    「你讓那個姓唐的過來,她都對我做了什麼!」



    「啊!我要她償命!」



    「讓她過來!讓她過來!我殺了她!」



    裴朔年還沒從剛才突如其來的攻擊中回過神來,就聽到她喊出了這些話,一下子就沉著臉,冷冷地看向病床上的女人,「注意你的態度。」



    她才剛剛做完手術,臉色蒼白暗淡,眼頰深深地凹陷進去,頭髮亂糟糟的,如今凌亂地披在肩頭,像一個女鬼。



    她眼裡面噴射出怨毒的光,看到裴朔年進來之後眼眶立刻變得猩紅,帶著暴躁的怒火對他大吼:「把你們醫院那個姓唐的醫生叫過來!快叫過來!我要殺了她!」



    她狂躁得像一頭野獸,要幾個護士按著她才能讓她勉強待在病床上。



    裴朔年有些煩躁地襯衫釦子,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冷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一旁的小護士戰戰兢兢地對她說:「她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失去了嗅覺,就一下子變成了這副模樣……」



    聽到她失去了嗅覺,裴朔年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像這種接近大腦的手術碰到什麼神經、出現什麼樣的情況都很有可能。



    唐初露已經很完美地完成了這臺手術,即便是有些後遺症,都算是很正常的結果,更何況她其他方面的指標都已經在逐漸好轉。



    雖然她是一個香水師,失去嗅覺來說對她來說可能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情,但是這個手術結果已經比預期的要好很多。



    醫生是人不是神,只能盡力做到最好,而不是讓她變得完好無損。



    裴朔年只看了她幾眼,便收回了視線,「給她打一針鎮定,等她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再跟她談。」



    他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比起手術成功來說,這種小插曲簡直不值一提。



    他交代了旁邊的助理幾句,便直接離開了病房。



    身後的人還在歇斯底里地吵鬧著,他揉了揉眉心,沒有去管她。



    唐春雨那邊還有些興奮,她還是第一次穿上白大褂,雖然住院醫師這個崗位沒有聽上去那麼專業和高大上,但也已經很不錯了。



    她刻意找來自己的小姐妹帶著相機來給她拍寫真,裴朔年還給她安排了一個單獨的辦公室,剛好方便了她們兩個人。



    拍著拍著,她的小姐妹忽然說:「你不是說你今天進行術前交流的那個病人是一個很有名的香水嗎?剛好我對香水也有一點研究,要不你帶我去看看她吧?」



    唐春雨有些猶豫,「這樣不好吧,算不算洩露病人的隱私?」



    小姐妹瞪了她一眼,「你只把我帶到病房門口,我在那裡看幾眼!一般這種公眾人物都很好說話的,為了在外面維持自己的形象,總不能把我們趕走吧?」



    唐春雨覺得她說的有道理,而且這件事情聽上去就很有面子,猶豫了一下之後便答應了她。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去找香水師的病房,結果才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叫罵的聲音。



    兩人面面相覷,立刻就後退了幾步,不敢再上前。



    唐春雨臉上滿是茫然,「她為什麼那麼生氣?手術不是很成功嗎?她現在應該好好在裡面休養才對!」



    她的小姐妹也有些困惑,眼裡面燃起了八卦的火焰,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你進去看看?」



    ……



    唐初露是被一陣劇烈的敲門聲給驚醒的,她連軸轉了這麼久,本來就睡眠不夠,好不容易陷入了深度睡眠,就被人一聲聲地吵了起來,自然是有些惱火。



    外面的人在用力地敲著房門,她揉了揉頭髮,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將門打開,「誰呀?有事嗎?」



    她滿臉的煩躁瞬間被記著那些鏡頭給捕捉進去,閃光燈對著她不停地拍,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是怎麼回事,那些話筒就伸到了她面前——



    「請問這位唐醫生,香水師的主治醫生是您嗎?是您替她開的刀嗎?」



    唐初露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抱歉,這是我病人的隱私,我不方便透露。」



    「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哪家報社?你們來幹什麼?」



    那些人將她團團圍了起來,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地朝她砸了過來,卻沒人回答她。



    「您知道失去嗅覺對一個香水師來說有多致命嗎?您作為醫生除了手術成功之外,是否還要考慮病人的職業以及承受能力?」



    「現在您的病人痛苦到活不下去這件事情您知道嗎?有人說嗅覺就是香水師的生命,您到底是在救命還是在將她推向地獄?」



    「醫生是不是隻要能夠展示自己技術水平,不用為病人的心理健康負責?」



    「唐醫生!你能回答我們的問題嗎?」



    唐初露逐漸清醒過來,從他們的問題中提取到了核心消息,那就是那個香水師失去了嗅覺。



    她並沒有感到意外,早在手術之前她就已經把資料整理給了裴朔年,應該會有住院醫生跟她進行術前溝通,要她簽了字他才會進行手術,不存在什麼完全不考慮病人的心理狀態。



    她在手術中所做的那些操作,完全都是在病人清醒且神智正常的情況下經過她的同意的。



    她不知道這些記者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說,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的話跟他們解釋了一遍。



    只不過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閃光燈中,人聲鼎沸裡面她一個人就像一個渺小的螞蟻一樣被人擠來擠去,發出的聲音微不足道。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臉冷色的裴朔年衝了過來。



    他擠開那群記者直接走到唐初露面前,拉著她的手腕將她帶離了現場。



    身後那群記者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



    「這位先生,請問您也是這間醫院的醫生嗎?」



    「抱歉,這些問題我不方便回答。」



    裴朔年一邊伸手擋著那些攝像頭,一邊將唐初露往懷裡摁,不讓那些人再拍到她。



    「保安,把這些人帶出去!」他對著門口的方向喊了一聲。



    那邊巡邏的幾個保安立刻圍了上來,但記者的人數遠遠要多於他們,裴朔年幾乎用了大半個小時才將那群記者給甩開,將唐初露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外面還在不斷地敲著門,問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唐初露從來就沒有覺得這麼心力交瘁過,坐在他的椅子上,眉心沉沉地看著他,「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直覺應該是有什麼意外,但是從記者剛才問出的問題來看,她並不覺得是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故。



    裴朔年還喘著粗氣,喝了一口水之後,看了唐初露一眼。



    他眼裡有些莫名的情緒在閃動,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先給樓下保安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把那些記者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