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節 最後一搏

    唐初露的眼神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忽然就變得有些空洞。

    ……他輸過一次。

    三年前,他輸得很慘。

    這一次,唐初露也不想讓他再輸下去了。

    唐初露看著邵朗十分懇切的目光,在他的期盼之下將那一份文件給接了過來。

    邵朗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看著她的手,那雙以前用來握手術刀的手,他以前曾經無數次地讚歎過鬼斧神工一般挽救過那麼多人生命的手——現在終於在他面前攤開。

    即便不算是接受他的道歉,但對於他來說也是莫大的象徵。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如今這一番感受,只有一些用力地抵著自己的眉心,低頭看著面前的桌面。

    一旁的咖啡早就已經冷掉,他也完全沒有要去喝的意思,過了很久才抬起頭有些低啞地對唐初露說:「謝謝你願意收下。」

    唐初露沒說什麼,拿起包轉身離開,手裡拿著他的那一份牛皮紙袋,裡面放著的是柳茹笙這些年來對那個小孩的虐待過程。

    除了照片之外還有一些監控錄像,甚至除了這些之外,邵朗還有大量的證據證明柳茹笙那些醜惡的事情。

    他知道這件事情要是被捅出來,他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不可能獨善其身,可是比起這些渺茫的利益,他突然就想做一點正確的事情。

    也許彌補不了當年對唐初露的傷害,但能減輕一點是一點吧。

    他這樣想著,突然就放鬆了許多,哪怕未來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在他面前,可他覺得至少這一刻的他是願意承擔那些責任和懲罰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身後的周絨絨才慢慢走了出來,站在他的身後,低頭看著他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邵朗聽到她的聲音先是一怔,隨即吐出一口氣,回頭跟她對上視線,「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我早就過來了,因為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你跟柳茹笙鬧掰,所以你才選擇和唐初露合作的嗎?」

    邵朗聽了之後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到現在你還沒覺得我是在為了利益嗎?看來我活得真的很失敗,到了現在都沒有一個人瞭解我……」

    他說著說著忽然眼睛就有些紅,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眶,「其實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我這樣一個虛假的人,趨炎附勢的人,看不清楚事物本質的人,眼瞎心盲的人,自己都沒有認認真真地去了解過別人,又為什麼要勉強別人來了解我呢?你說是吧……」

    周絨絨抿了抿嘴角,不喜歡他這樣說自己,忍不住打斷了他,「你別這樣……」

    至少她很在意他,哪怕拋去那些浮名,拋去兩個人先前糾纏的那些荒唐事情,她是真的把他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的。

    雖然後來那種感情變了質,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她生命出現過的十分重要的人之一。

    她以前痴戀過陸寒時,後來因為自己的身份無疾而終,但現在她想要重新開始,不再去奢望那些她得不到的感情,只想珍惜當下。

    她很認真地望著邵朗,「我願意真正瞭解你一次。」

    邵朗突然就放下手,睜開眼睛看著她,隨即搖了搖頭,「太晚了。」

    周絨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其實想告訴他現在還不晚,只不過她突然就看到唐初露的背影緩緩消失在機場,一下子喉頭就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樣,說不出那樣的話來。

    她在以前也是看不起她中的一員,其實她那個時候對她的那些陰陽怪氣和諷刺又何嘗不是一種嫉妒?嫉妒她能夠站在陸寒時的身邊……

    她其實很清楚地知道,兩個人在一起根本就沒有什麼相不相配,只是因為自己不是被陸寒時特殊對待的那一個人,所以也不願意看到唐初露得到她想要得到又得不到的東西,所以才會有那些尖酸刻薄的話。

    她如今想清楚了這一點,才能夠真正地祝福唐初露,但她應該已經不需要他們這些虛假的祝福了。

    她一生都活得坦蕩,如今也大步地往前走,把他們這些人甩在身後,根本就不需要他們的道歉,也不需要他們的瞭解,她一個人遠遠地走在前頭,把他們甩開了不知道有多遠。

    周絨絨忽然就有些頹喪,看著邵朗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邵朗笑著起身,叫來服務員正準備買單,卻被告知已經買了單。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怔在了臉上,「原來她連這一點都不願意欠著我。」

    ……

    唐初露快步地離開了咖啡廳,機場很寬闊,陸南方站在門外等著她,見她急匆匆地走過來,下意識地上前問她,「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唐初露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先登機吧。」

    陸南方看了她一眼,見她的臉色如常,好像在裡面沒有受到什麼欺負,這才略微放鬆一些。

    到了飛機上之後,直到飛機起飛,唐初露才像鬆了一口氣一樣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慢慢地將邵郎給自己的那一個牛皮紙袋打開攤在面前,將裡面的東西全部都倒了出來。

    回程的時候特意買了頭等艙的票,座位倒是很安靜,沒有什麼人打擾。

    陸南方皺眉看過去,看到那上面幾張照片時一下子就沉了臉色,似乎是有些震驚又有些憤怒,「……這上面的人是柳茹笙和她的孩子?」

    他也曾經在網絡上搜索過他們,知道他們如今的現狀,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柳茹笙竟然會虐待自己的孩子。

    「為什麼?」他看著上面那些照片,心中的那些正義感讓他怒火中燒,沒有辦法想象一個在外面光鮮亮麗的人竟然是這樣對待一個才三歲的孩子的。

    唐初露抿了抿嘴角,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對他說:「其實這個孩子並不是陸寒時的親生兒子,也不是邵郎的……」

    「什麼?」陸南方聽到這話,睜大眼睛看著他。

    他的反應在唐初露的意料之中,只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對他說:「很意外是吧?我一開始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也很意外。」

    陸南方一下子又握緊了拳頭,有些複雜地看著她,「我一直以為她那個孩子……」

    剩下的話他沒說,但唐初露也知道他要說什麼。

    她吐出一口氣,她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也以為那個孩子是陸寒時和柳茹笙那一夜之間的產物,後來知道了他們兩個之間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的關係,而且柳茹笙的那個孩子居然是那一天晚上因為意外和另外一個黑人的結晶……

    這件事情說出來有些荒唐,陸南方聽了之後也是眉頭直皺,「所以那天晚上根本就是陸寒時故意的?」

    唐初露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吧,只不過是柳茹笙自己跳下的陷阱,也不算是陸寒時故意設計她,而是她自己的選擇。」

    陸南方沒有說話,用指尖抵住了眉心,「可你不覺得陸寒時這樣做,其實是在冷眼旁觀嗎?」

    唐初露眉頭皺了一下,扭頭看向他,「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陸南方也坐直了身子望著她的眼睛,「他明明知道那不是柳茹笙的本意,但他還是默許了那種意外的發生,這種事情如果被傳出去的話,對他的名聲有損。」

    他已經儘量在委婉地措辭,但唐初露還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著他直接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陸寒時這樣做有些過分?就算是柳茹笙設計的,但是看到她眼睜睜地跳下陷阱,他也不能夠坐視不管,反而要以德報怨對不對?」

    聽到她語氣裡面下意識對陸寒時的維護,陸南方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是覺得這種以牙還牙的方式似乎會給人留下話柄。」

    唐初露有些不贊同,「可他並沒有主動去傷害她,他只是面對她自己的選擇並沒有干涉而已,到了最後也是柳茹笙自己認錯,自己主動,陸寒時全程都沒有插手,不是嗎?」

    「就因為他沒有跳下柳茹笙的陷阱,又或者是說對她的遭遇冷眼旁觀,就要對他進行審判嗎?我並不這樣覺得,如果那個時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陌生人,陸寒時看到一個陌生女子經歷那樣的事情,他還能夠袖手旁觀,那麼他這個人也許是有些冷血或者是有些自私,但那個人是柳茹笙,是她先要設計陷害他,如果陸寒時沒有提前意識到這件事情的話,那麼中招的人就會成了他,被毀了一輩子的人也是他,在這樣的一個情形下面,我不認為他還有義務去見義勇為。」

    聽到她的話,陸南方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微妙,「你在為陸寒時說話。」

    唐初露聽了之後立刻就搖頭反駁,「不是,我只是在闡述我自己的觀點,並不是在為了誰說話,不管他是誰我都會這樣說。」

    陸南方停頓了片刻,隨即笑了笑,「或許吧。」

    見他好像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唐初露忍不住再次強調道:「我說真的,我不是為他說話,而是我覺得不管是誰都沒有那個義務去拯救柳茹笙,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從來沒有人逼迫她。」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陸南方聳了聳肩膀,不以為意地看著她,「所以現在來跟我說一下為什麼她要這樣對自己的孩子,難道這個孩子不是她的?是她為了讓陸寒時娶她,所以故意假裝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