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蓋兒 作品

第 192 節 時露番外 虛妄的夢境

    在獄中的生活,比裴朔年想象中的要平和一些。

    興許是因為早就經歷過了失去唐初露的痛苦,所以即便是面對著牢獄之災,也沒有了先前的那些掙扎,反而很坦然地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他以前追逐名利,想要站在金字塔頂端,想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現在失去了那一切,被困在這一小小天地之中。

    他卻釋懷了。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變得沒有任何意義的呢?

    好像是他把唐初露關在自己的公寓裡,不讓她出去,試圖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又試圖打掉她和陸寒時的孩子時。

    他發現他以前所做的那一切好像都沒有了迴旋的餘地,他把唐初露推開到一個他再也觸及不到的位置。

    他做錯了一個選擇,弄丟了所有的一切。

    本以為自己可以放下來唐初露,到最後竟是被她遠遠拋下。

    裴朔年每天能夠思念她的時間並不多,也只有在晚上到熄燈時間時有一小段的時間,可以用日記寫下他的反思,。

    獄中的生活就是這樣枯燥乏味,三點一線,但卻給了他充足的時間讓他來思考他的人生。

    為什麼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還想擁有唐初露嗎?

    依然還是得想的。

    但還有那樣的執念嗎?

    說不清楚。

    在監獄裡的日子其實是可以有人來探望的,他想了想,能夠探望他的人寥寥無幾,除了他的姐姐之外,好像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他的姐姐現在過得也不是很好,他這樣的靠山倒了之後,她只能夠過上最平凡的日子,打一份工或者是兩份工,勉強維持的生活,但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期盼著裴朔年出來了之後能夠東山再起。

    畢竟他們家之前落敗的時候也是裴朔年奇蹟般地又讓她重回到了上流社會之中。

    她一直對於裴朔年寄予厚望,但裴朔年看到她已經顯出老態的臉頰,忍不住搖了搖頭,「你以後好好過日子吧,不用再來管我了。」

    裴音媛一聽,立刻就慌了神,「什麼意思?你不是在過幾年就要出來了嗎?怎麼能說這麼喪氣的話,我們再重新開始還是有機會的……」

    裴朔年搖頭,「你重新開始吧,我已經沒有機會了。」

    「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只是關幾年,又不是永遠都不出來了……」裴音媛說著,眼神忽然閃爍了幾下,「我前段時間去找了唐初露,我以為憑你們兩個的過去,她怎麼也會幫幫你……」

    她說著有些憤憤不平,「可是她竟然說這件事情跟她沒有什麼關係!」

    裴朔年聽到唐初露的名字時,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亮光。

    但聽到裴音媛的話,又立刻低下頭,「她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和她沒什麼關係。」

    「但要不是陸寒時的話,你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唐初露現在過得多好!」裴音媛的語氣裡面都帶著憤憤不平,「她現在有那麼愛她的老公,還生了個兒子,陸家那麼家大業大的,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竟然還跟唐初露姓,真是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運氣,你以前對她那麼好……」

    「別再說這些了。」裴朔年打斷她,「我以前對她好嗎?」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如果我對她真的好的話,她就不會離開我。」

    裴音媛還是憤憤不平,「你對她哪裡不好,你唯一一點就是有了別的女人,這算什麼?你的心還是在她的身上,再說了你後來都那麼彌補她,她就那麼鐵石心腸?分明你們兩個以前那麼要好,我都以為你們會結婚的……」

    「別說了。」裴朔年的表情已經有些僵硬。

    裴音媛這才停息下來,「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再堅持一下,等你出來之後我們東山再起,唐初露她不願意幫,你就只有我了……」

    「姐,你以後好好生活。」裴朔年忽然打斷她。

    他低著頭,按著自己的眉心,「以後也沒必要再來看我,就當你沒有我這個弟弟。」

    裴音媛瞪大了眼睛,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旁邊的人說:「探視時間已經到了。」

    裴朔年直接起身,看了裴音媛一眼,「以後別再來找我,過自己的生活。」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裴音媛沒有辦法,最後也只能夠黯然離去。

    晚上,到了入睡的時間。

    裴朔年閉著眼睛,怎麼都睡不著。

    本來以為那些事情對他已經造不成什麼影響,但他一閉上眼睛,面前全部都是唐初露。

    他想到裴音媛對他說的那些話,說她現在過得很好。

    她當然要過得好。

    他心愛的女孩,他的心上人。

    在他做了那麼多錯事之後,她當然要過得很好,他才能夠安心。

    但他安不安心對於唐初露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了,對她而言,他應該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曾經愛過的人。

    裴朔年苦笑一聲。

    至少他和唐初露也曾經愛過,但偏偏就是這個曾經,讓他沒有辦法放下。

    他分明能夠把一切抓在手中,是什麼讓他走上了這條路?

    每到晚上,當他這樣責問自己時,心裡面的情緒就一直翻湧不下,難以平息。

    最害怕的就是遺憾,最害怕的就是後悔。

    聽說她現在也已經生了第二個孩子,陸寒時對她很好,好到讓所有人都羨慕。

    他本來應該放心,但心為什麼會這麼痛?

    如果是他陪唐初露走到最後的話,他能夠像陸寒時一樣給她一切嗎?

    還是會在和唐初露結婚之後,壓抑不住曾經的野心,又走上一條錯的道路?

    現在想來,裴朔年又有些慶幸自己早些犯錯,早些放手。

    倘若在一段婚姻裡面給了唐初露絕望,那麼對她造成的傷害就會更深。

    他不是陸寒時,他遠遠沒他那麼無私。

    就連他知道了陸寒時的所作所為之後,都願意承認他才是唐初露最好的歸宿。

    可他還是不甘心,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再重來一次,他肯定會好好對待唐初露,不會給任何人機會……

    裴朔年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好像回到了當初在校園裡的時候,唐初露還是屬於他的。

    她站在他的身邊,看他一眼,眼睛裡面全部都是喜歡。

    他牽著她的手,兩個人走在校園外面的那條小路上。

    在她成為自己的女朋友之前,他在那條路上經過,總會有女生來向他要聯繫方式,他都會冰冷地拒絕。

    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愛上一個什麼樣的女孩。

    跟唐初露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好像所有的時間都是緩慢的。

    他記得唐初露做的每一件事情,她的每一個表情,她認真地看著自己時的模樣。

    所有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可是最後還是把她給弄丟。

    那本來是一段屬於他們的記憶,沒有任何人的存在,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裴朔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陸寒時。

    他突然記起來。

    他曾經也是見過陸寒時的。

    裴朔年忽然睜開眼睛,半夜驚醒,渾身都是汗。

    對了,他記起來了。

    陸寒時的確來找過唐初露。

    唐初露跟他坦白過,她曾經和另外一個陌生男人有過一夜。

    他表示不介意,他知道那樣的情況很兇險,唐初露能夠活著回來已經是幸運,所以從來不曾苛責她。

    他以為自己是個理智的人,可以心平氣和看待這一切,但心裡卻扎著一根刺,沒有辦法舒緩。

    那個男人就是陸寒時。

    他曾經回來看過唐初露,那個時候他和唐初露在一起,陸寒時只能夠遠遠地看著他們。

    他還記得陸寒時似乎和他擦肩而過,他叫住了自己,向他問路。

    裴朔年皺著眉頭,拼命地回想陸寒時。

    那樣出眾的容貌,他沒有道理忘記。

    陸寒時那天戴著鴨舌帽,可還是遮不住周身矜傲的氣場,「同學,醫學院怎麼走?」

    他的聲音很低沉,也很有磁性。

    裴朔年下意識地多看了他一眼。

    就他所知,醫學院應該沒有這號人。

    他很高,氣勢逼人,哪怕是沒有看清楚他的全臉,也能夠感覺到他周身那股壓迫人的氣場。

    裴朔年下意識給他指了路。

    他似乎還有別的話想問,下一秒唐初露就遠遠從另外一個方向跑來,「裴朔年!」

    她叫他的名字,對他笑。

    裴朔年清淡的眉眼立刻染上一絲笑意,也忘記了身旁的那個男人,「我在這裡。」

    唐初露笑著朝他跑了過來,兩個人自然而然地牽起手,朝著這一條路走下去。

    而陸寒時看著他們的背影離開,眼裡面是無盡的落寞。

    裴朔年像是靈魂出竅一般看著這樣的場景。

    看著陸寒時孤單地站在一旁,眼底全是渴望,卻只能強行忍住。

    而他和唐初露牽著手,一直走了下去。

    這彷彿是他幻想裡面編織出來的一個夢境,如果現實是這樣該有多好?

    他忍不住想,可他永遠只能夠在幻想裡實現這樣的美夢。

    裴朔年閉上眼睛,卻再也睡不著。

    ……

    很多年以後,他出獄,沒有一個來接他的人。

    那次見面之後,裴音媛又來找過他幾次,無一例外都被他拒之門外,不願意見她,她就再也沒有來過。

    沒有什麼人記得他,也沒有什麼人在意他。

    他獨自一人走在冰冷的馬路上。

    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經變化成他不記得的樣子。

    但他還記得自己和唐初露曾經的理想。

    他用身上所有的積蓄買了一張機票,去了撒哈拉,成為一個無國界醫生。

    當他站在乾涸貧瘠的土地上,遙望天空,想到唐初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