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前世之劫

    他就那麼開心地笑著,想著從今往後,要給心愛的人做一些什麼吃的好,這般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值得苦惱一番的。

    可是總是,笑著笑著,淚水就滾滾淌落。

    他把臉埋到掌心裡。

    那一年除夕雪夜,散在風中的話,他終究是再也不得知了。

    萬里重雲破,無間地獄開。

    無數惡鬼邪煞自裂縫中奔湧而出,猶如千軍萬馬掠地攻城。周遭的慘叫把墨燃猛然從回憶中驚起。

    他幾乎是瘋了一般,在渾沌湍急、章法全失的人群中焦急地喊,悽惶地尋——

    “師昧!!”

    “師昧——!!師明淨!!”

    “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為什麼三年後的天裂會驟然提前。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還能不能保護好你。

    但是我不能看你再受傷,不能看你再死去……

    求求你活下去……

    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立刻強大到足以庇護你,是我太笨,沒有把一切想的周全,你在哪裡……

    “阿燃……”

    兵刃交疊中,忽有個模糊的聲音,渺渺傳來。

    “師昧!!”

    他看到他了,在薛蒙身邊,正以水靈為屏,阻著撲殺而來的惡鬼亡魂。墨燃幾乎是不管不顧地朝他奔了過去,嗓音哽咽,眼眶盡紅。

    “狗東西你,你快過來搭把手!”薛蒙以一當十,但那一波波屍潮猶如流水般無止無息,他額頭漸漸滲出細汗,銀牙咬碎,“快來!”

    何許他再言,墨燃縱身掠起,紅光閃過,見鬼應召而至。

    手起藤落,面前一排鬼魅被神武抽得魂魄盡散,霎那碎為齏粉。墨燃扭頭朝師昧喊道:“你別走遠,過來我身後!”

    “我想去幫師尊……”

    “別過去!!!”墨燃聞言,幾近悚然!

    他決不能讓師昧再在這場混戰中與楚晚寧靠近。

    前世的畫面在不斷地和眼前場景融會交疊。

    ——當年,也是同樣一句話。

    “我想去幫師尊……”

    “好,你快過去,師尊那邊會安全些,別離開他,讓他護好你。”

    多麼荒謬……

    讓他護好你。

    楚晚寧,楚晚寧,墨燃算盡了一切,卻忘了那人是楚晚寧啊!

    無情無義,冷血至極。

    滿心滿腦子的天下蒼生,自己徒弟死了卻都不管!

    “別去他那裡!他自己能應付!”

    兩世的重疊讓他頭皮發麻,墨燃雙目赤紅,朝師昧怒喝道,“哪兒都別走,留下!”

    “可是剛剛師尊法力損耗那麼大……”

    “死不了!管你自己!”

    他說著,眉目怒豎,朝著滾滾襲來的殭屍又是狠狠一鞭抽去。剎那血肉橫飛,腦花四濺。

    靈力雖遠不如前世,但一招一式盡是純熟,這百戰之軀,曾與葉忘昔、楚晚寧這般高手交鋒,縱使兇屍百萬,竟也無懼。

    天空中的裂痕越來越大。

    無間地獄裡沉浮了百年的鬼魅便如狂沙暴雨般洩入人間,更混入那些趁著陰氣大盛,掙脫了柳藤束縛的彩蝶鎮殭屍,場面越來越瘋狂,越來越可怖。彷彿是滾油裡傾了水,鍋鑊裡沸反盈天,好不熱鬧。又像是蝗蟲撲向了穀子地,惡鬼抓著活人啃噬,死生之巔的人因往日小打小鬧不少,尚能應對。但儒風門和碧潭莊卻徹底遭了殃,多少修士慘呼哀號,鮮血一飈數丈高!

    楚晚寧離得遠,墨燃暫且看不到他的狀況。

    倒是無意中在滾滾人海里看到了葉忘昔和南宮駟,那兩人雖不對盤,但打起架來招式卻像得驚人。

    只見得葉忘昔棄了長劍,手中藍光起,召出一把長弓,南宮駟亦是臂挽彎月,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錯肩而過,各自奔赴兩邊,朝著屍群最密處搭箭撐弓,拉滿弦。

    嗖!

    二人幾乎同時落箭,白羽裂空,聲如雁鳴。

    箭鏃淬靈,四下散著風刃,所過之處,邪靈紛紛被撕裂絞殺……

    南宮駟面露得意,反手去背後箭囊抽箭。

    豈料卻摸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