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衣服不能亂穿

    如果楚晚寧沒有那麼生氣,應當是能順利聽出這聲音雖然變了,但依稀還是有些耳熟的。可惜他心中正烈焰欺天,狂流四起。

    “你……”男人還想再說什麼。

    楚晚寧終於忍不住了,他驀地轉身,手中金光驟起,刷地朝對方劈頭蓋臉地抽下去,眼中更是雷鳴電閃,雪亮如刀。楚晚寧怒不可遏,恨不能暴起而殺之:“你有病麼?”

    天問之光劈開朦朧水霧,朝著那人胸膛疾掠而去。

    剎那間,熒熒金光照亮了那個男人的臉。

    楚晚寧看到一雙眼睛,明亮的,溫柔的,羞赧的,裡面像星河流螢,伴著風起雲湧,又像靜水深流,藏著往事成蔭。

    ……墨燃?!

    手下待要收勢,已經來不及了,柳藤嘶嘶作響,正劈在墨燃結實光滑的胸膛。墨燃悶哼一聲,卻也不再作響,只低了會兒頭,再抬起臉時,眸子依舊沒有任何怨惱,只是溼漉漉的,像剛下過一場纏綿悱惻的臨安初雨。

    楚晚寧倏地收回了天問,僵直立在原地。

    半晌,嘶啞道:“……你怎麼不躲?”

    墨燃道:“師,師尊……”

    楚晚寧幾乎是愕然,他想過很多次兩人再見面的場景,卻獨獨沒有想到過會在妙音池,在溫泉池水裡見到他:“你在這裡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墨燃輕聲道,“趕路匆忙,身上太髒了,不能看,所以想先洗個澡,再去拜見師尊,沒有想到……”

    “……”楚晚寧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沒有想到。

    都是想端端正正,莊莊重重地再相見。

    墨燃大約還想衣冠楚楚,乾乾淨淨地出現在楚晚寧面前。

    結果呢?

    非但不端正,還很可笑。

    非但不莊重,還很荒唐。

    不但沒有衣冠楚楚,而且赤/身/裸/體。

    乾乾淨淨倒是勉強符合了。

    如果不是乾淨到連衣服都沒有,不著寸縷的話。

    “師尊,真的……真的是你……”墨燃倒是沒有太在意這些,五年來,楚晚寧睡著,他醒著,對於楚晚寧而言只是一場夢的時間,對於他,卻是鑽心剜骨的一千餘天。

    他的心情遠比楚晚寧的更復雜,他的眼眶是微紅的,強捺著情意洶湧:“那麼久了,我,我方才…都不敢認。覺著自己是認錯了人,我還以為……”

    “……”楚晚寧覺得腦內嗡鳴,一時間竟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才道:“……你若不確定,自己來問我不就好了,跟在後頭不聲不吭地做什麼?”

    “我也想問。”墨燃輕聲道,“可是五年了……突然之間……好像看到了師尊就在眼前,我其實……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大抵,看著他的側影時,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五年來已經夢的太多了,怕又是自己瘋魔,醒來枕上有淚,所謂相逢,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楚晚寧胸臆慌亂,只是強作清冷鎮定,也真是也真是難為他了,明明心底都是潤溼的,口中還要乾巴巴地說:“……什麼夢能荒謬成這樣。”

    聽到楚晚寧這麼回答,墨燃先是微怔,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抿了抿唇,眸底有光暈流淌。其實他原本並不打算一見面就說起那件事,但躊躇著,大約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若不趁著此刻楚晚寧還未高築城牆就問,以後就再難有機會了。

    於是他頓了頓,開口:“……師尊不記得了麼?”

    “不記得什麼?”

    墨燃的眸子沉黑,幽深不見底:“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太好的夢,往往不是真的。”

    “那不過是因為……”話說一半驀地頓住,楚晚寧猛地意識到這句話是自己在金成池救墨燃的時候說過的,因為當時真的心裡難受,所以說出這樣消沉的語句,隔了這麼久,竟還能輕易想起。

    可是墨燃怎麼會知道金成池的那個人,其實是自己?難道是師昧跟他說了?

    楚晚寧抬眼去看他,卻見墨燃也正望著自己。這時才恍然明白墨燃根本就不確定真相,之所以這樣說,只不過是為了觀察自己的反應。

    墨燃輕聲道:“果然是師尊麼。”

    楚晚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