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山】太掌門

    南宮駟衝入人群之中,從妖狼身上一躍而下,將箭囊塞到葉忘昔懷裡,喘息道:“箭還有剩的,先還你,你帶著所有人,往後撤離。”

    葉忘昔原本聽到前半句,心下微松,但後半句又讓她猛然抬起頭,盯著南宮駟的臉:“你要做什麼?”

    “一點小事。”

    一旁黃嘯月看著儒風門高階弟子越走越近,眼見著就要和這些百年前就作古的儒風門英傑對戰,他掌心盜汗,扭頭破口大罵:“南宮駟!你這個害人不淺的東西!和你爹一個樣!你為什麼要把這些怪物都引到我們這邊來?想讓我們替你殺敵嗎?”

    見南宮駟不看他,也不吭聲,黃嘯月更是極怒攻心,顫聲道:“好啊,我總算知道你打的是什麼算盤了——你是怕一個人上不去山頂,拿不到你老子給你留下來的珍寶財富,所以才引我們一行人到你這座破山頭,替你開路吧!南宮駟!你好歹毒的心思!”

    眼見著他說話越來越過分,站在他旁邊的薛正雍忍不住了,皺眉道:“好了,黃道長,你就少說兩句。”

    “少說?我憑什麼要少說?”黃嘯月根本不把下修界放在眼裡,平日裡大概還會冷靜一些,顧及薛正雍的顏面,但此刻危急關頭,他哪裡還有裝模作樣的心思,指著南宮駟就唾罵道,“果然是孽畜之子,虎狼之心!你居然利用那麼的名士豪傑來替你掃清路障!你哪裡來的臉?”

    南宮駟:“……”

    黃嘯月還不罷休,怒嗥道:“像你這樣的人,本該一死以謝天下,但你居然還從屍群裡逃出來,你還把這些畜生引到我們這裡來,你——”

    “啪!”

    一個極為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摑在了黃嘯月的臉上。

    君子之風葉忘昔,仍然維持著她扇黃嘯月耳光的姿勢,微微發著抖,喘著氣,目光狠戾,盯著跌到在自己跟前的人。

    “畜生。”

    她沙啞地開口。

    “我儒風英雄冢前,豈容得你這匹夫口出穢語?!”

    江東堂的人群起拔劍,紛紛指向葉忘昔,黃嘯月座下的一箇中年女修朝她豎眉嬌喝道:“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你竟敢對長輩動手?你才是畜生!儒風的走狗!”

    她叫嚷著,居然就要衝上來收拾葉忘昔。墨燃正欲相幫,忽聽得刷的藤鞭勁響,狠狠抽開空氣。

    一片耀眼金輝中,楚晚寧從人群中出來,手執天問,眯起鳳目。

    他背朝著葉忘昔,面對著江東堂。

    “我說過。”他一字一頓道,“南宮駟是我的徒弟,諸位若不想通過天音閣審判,那麼有任何東西想要指點,請先來我面前。論個公道,或者論個拳腳。”

    死寂之中,他丟落最後半句話——

    “奉陪到底。”

    氣氛一時間僵凝到極致。

    江東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退了,臉上無光,進了……他們真的能撼動北斗仙尊楚晚寧嗎?更何況,他們真的應該和楚晚寧結下樑子,從此當死對頭嗎?

    那邊屍群還在接近,越來越近……

    有人忍不住了,大喊道:“都別爭了吧!有什麼出去再說!先想想辦法啊!這該怎麼辦啊!”

    “打嗎?”

    “直接就這麼打嗎?那為何還要退到山腳來?這和在山上打又有什麼區別?”

    對啊,墨燃也忍不住想,有什麼區別?

    他雖然明白南宮駟所作所為並不會是毫無目的的,作為南宮家族的最後傳人,既然南宮駟讓他們退到山腳,就必然心有打算。

    他忍不住望向從剛才起就沒有吭聲的南宮駟,卻忽然發現那個男人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一種令他不寒而慄的光亮。

    “南宮!”

    他喝了一聲,但沒有用,南宮駟從之前就一直在不出聲地默唸著一條禁咒,從黃嘯月在指著他的鼻子唾罵的時候,就一直在唸這條禁咒。

    此時覺察,已經太遲了。

    無數條藤蔓轟然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墨燃、葉忘昔、薛蒙……所有人,幾乎在同時被這柳藤纏繞住,緊接著瞬間甩出結界外,甩出蛟山的山域範疇。

    葉忘昔悚然色變:“阿駟!你要做什麼?!”

    她想要再次闖進去,可是南宮駟抬手,猛地一揮——左右兩個鎮墓神步履沉重地站起,渾身石粉簌簌落下,它們分別抬起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相對相抵,剎那間一道嶄新的半透明結界籠罩了整個蛟山山口,阻斷了所有人進山的道路。

    南宮駟一個人立在結界前,面對著千餘屍潮,背對著結界之後的所有人。

    他說:“蛟山有藤,乃龍筋所化,能將萬事萬物拉入地下。但你們不能在裡面。——只要身上不淌著南宮家族的血,我一旦施展這個陣法,龍筋之藤就會不分敵我,把諸位統統都拽入土中,活埋而死。”

    葉忘昔悲極而怒,怒極而喝:“南宮駟!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人!”她砸著錘著,卻只能在結界外喊著他:“南宮駟!”

    “怎麼就一個人了。”南宮駟側過半張臉,“不是還有你嗎?”

    “……”

    然後,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事,居然咧嘴笑了起來。

    那笑容燦爛,是儒風門滅門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在他臉上過的璀璨華光,飛揚桀驁,張狂熾烈,好像多少年的意氣風發都又回到了臉上,在一雙明眸裡,信馬由韁。

    南宮駟和多年前,他與葉忘昔二人第一次進試煉幻境時那樣,側著臉,提著劍,朝她笑道:

    “不過你們女孩子還真是沒用,到頭來,還是要我保護你。”

    說罷,他轉過身,大步朝著那滾滾如潮的屍群走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止。

    南宮駟插劍入土,解開手上紗布,狠狠沿著鋒銳的劍鋒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