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風 作品

第一百六十六章 輕連纖夢空枕眠(9)

    華琤嫟一直低著頭走路,傘面遮了她大半邊臉,故她自然沒能看見,董棾遠眸裡映著絕望的陽血,沒人知道她的悲傷從何而來,又為何能飄到如此之遠。

    皇家的宴席向來是開得晚也散得晚的,尤其是遇上大宴,時不時地一應嚷到天亮不止。因要等的人太多,一個一個的面子都大,且大夥兒好容易才湊在一起,為此準備數日,自是要好好交際,多看些才藝才肯罷休。故這宴席的吃食也是分輪供的,一輪填肚子,多上些麵食、小彩團飯、蒸薄碟,二輪才到主菜,各山珍海味並端,接著是點心、酒釀,最後以瓜果,溫飲收尾。

    大人物們多是二輪才到的,或者說,何時主角到了,何時這二輪也就開場了。

    華琤嫟從不叫人等,等人倒是無謂。禮儀彷彿是從她骨子裡長出來的,溫和就是她的天生面容。這回她起了要躲的心思,更是一早就通了宮裡把位子排後排羞些,本來她把董棾和項葉的位子也是換好的,哪想得董棾現說,她位子早就被董大人安好了在前頭,避不過去。現下項葉又還坐在皇后宮裡喝茶,怕是待會兒要順著一道才能出來。這麼一來,最後倒剩她一人不倫不類地與一眾低品小姐混在下頭。她一想到自己今日還穿的如此豔俗,就羞愧難忍,也歇了那許多與人說話的心思,只持著把大圓扇不停地扇風。等一輪吃食堪堪用過,她便帶了個丫鬟從講話場裡溜出去,只等得待會皇上等人快到了,再稍先一點回席。

    華琤嫟進宮的次數,從小到大已數不勝數。她爹爹受聖寵厚重,經年不衰,她家門楣高傳三代,故無論去哪,她都從不可能是被忽視的那個。當慣了眼睛中心的人是最失落人家不瞧的,但比這更失落和難堪的是,她更見不得別人瞧見自己的糗樣。對此時的華琤嫟來說,心下實在是悔死了。勿再論什麼親事匹配,何事能比她喪盡顏面還重要?她現在一點兒也無去找盛明華的心思了,碰都不願碰見他。其實以她的儀態樣貌,不管這明黃色究竟多不搭邊,也總不至於把人穿得醜到泥裡去,頂多是從宮裡養的花變成百姓的家花罷了,就不知她竟如此在意。依她平常的作派,此時本該施施然地被一群女子圍在中央說話,淺笑低評兩句,分心去估摸這京城的最近風雲,卻不動心。哪知這美人少了一點美,就彷彿是被水煮過一道般,硬生生地化了層皮,光禿禿得也不敢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