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行月 作品

第 67 章 南泗之境十九





第十道劫雷後,碎荊劍鞘也撐不住了,禁制破碎,劫雷直直朝柴行知的面門打來。




模糊的視線中倒映出逼近的劫雷,粗壯又駭人,一道下去他便會化為飛煙。




滿腦子都是雀翎。




想再見她一面。




他喃喃:阿翎……?[(()”




在劫雷來到面門的前一刻。




有什麼東西豎在身前,那道劫雷重重劈在了它上面。




柴行知努力掀起眼皮,滿臉是血,只能透過血紅依稀辨別出眼前是什麼東西。




是個龜殼,並不是尋常的暗綠色,它是很好看的赤紅色,堅硬又寬廣,牢牢擋在他的身前,將所有的視線遮蔽。




月光映襯不進來,龜殼裡一陣黑。




可濃郁的花香卻掩蓋了難聞的血腥氣,一人撲在他身上,垂下的烏髮掃在臉上,滾燙的淚水一顆顆落下。




落在他的臉上,沖刷了血水,卻又燙的他心疼,連意識也清醒了些許。




縱使看不清,他也記得她身上的味道。




“阿翎……”




“我在。”




滿是血水的手被捧起,貼上了柔軟的臉頰,淚水沿著掌心流向手腕。




“我在,行知。”




柴行知苦笑:“你知曉是




()嗎……我還是沒有騙過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雀翎笑著說10[((),迎著外頭震耳的劫雷,在他的耳邊道:“行知是個心善的人,你的道是濟世救民,是我錯了,我不該消除你的記憶,將你困在南泗城。”




柴行知被抱起,他的經脈寸斷,丹田已經碎完,如今與個廢人沒什麼區別。




雀翎的臉頰貼著他的額頭,他們都看不到彼此,可她能感受到他迅速流失的生氣,他能察覺到她墜落的淚水。




柴行知握緊她的手:“阿翎……你沒做錯,浮煞門的那兩個暗樁是你毀的,令牌也是你故意留給我讓我帶著謝卿禮來殺柴厭的,你在幫他們,不是嗎……”




“嗯,你說讓我不要顧及後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便去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阿翎很棒……我的阿翎很棒……”




“行知,是我太執拗心軟了,我間接做了很多錯事,那些孩子說的對,我不清白,若今日我們撐不過去,那你我便一起下去向他們贖罪如何?”




“好,阿翎……”




龜殼上爬了裂紋,狂風順著湧進來,透過裂縫他們能看到外頭呼嘯的劫雷,電閃雷鳴宛如世界末日。




有幾縷月光照射進來,斑斑駁駁落在雀翎的臉上。




她的神色異常平淡:“是我錯了,南泗城在一千五百年前便應該是個死城了,是我捨不得他們,是我做了錯事。”




柴行知染血的手覆上她的臉,女子垂首看著他。




她美豔的一如初見,紅唇彎起,漂亮的丹鳳眼也上揚出好看的弧度。




“行知,我愛你。”




柴行知撐著最後的力氣盡力讓自己笑的好看些,溫柔又繾綣回她:“我也愛你,阿翎。”




劫雷一道接著一道,瘋狂砸向撐起的龜殼。




***




顧凜走在最前面,望著荒蕪的街道喟嘆。




“雀翎動作還挺快哈,這麼大個城說清就清了,那你說那些百姓會被安置在哪裡呢?”




雲念搖頭:“不知。”




顧凜回首,果不其然又瞧見幾人萎靡的神色和臉上掩飾不住的擔憂。




他叉腰勸道:“我說各位,咱們別擔心了好嗎,謝卿禮武力值沒那麼弱的,那柴厭一看便是個惜命的主,可謝卿禮不要命啊,瘋子跟瘋子打,最瘋的那個一定能贏。”




雲念:“你說誰是瘋子呢?”




江昭:“你罵誰呢?”




蘇楹:“謝師弟可不是瘋子。”




顧凜:“……”




他舉起雙手,無語地點了點頭。




他就不該跟這些人廢話,他們踏雪峰一貫的護短,連他這老鄉也耳濡目染變成了這般。




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城南。




城南荒地靠近城門,附近幾十裡沒有人眼,只有寬闊的護城河環繞著整個溼地,河面上浮出擁擠的今芒花,花香到了刺鼻的地步。




雲念捂了捂鼻子:“這裡為什麼種這麼




()多的今芒花?()”




城內雖然也有,但沒有這麼多,而城南這裡的河道幾乎看不出水面,今芒花成群成簇。




任何香氣再好聞,當過度的話也會變得難聞。




幾人默契的封了自己的鼻息。




城南的荒地除了一條河,便是及膝的雜草,夜幕廣鋪延綿,只有幾顆零星點綴,除了風聲和河水的潺潺聲外安靜沉寂,連一絲蟲鳴都沒。




顧凜皺眉:所以朋友們,我們開始挖地??()”




三人看著眼前幽深茂密的荒草陷入了沉默。




但柴行知說那些屍骸被埋在了城南荒地,他們站著的地面下或許便有一具屍骸,用靈力劈開地面很難不損壞遺體,只能自己用鏟子一點點挖。




雲念認命,從乾坤袋中取出幾把鐵鍬分給彼此。




“幹活吧。”




顧凜拿著鐵鍬來到雲念身邊,隨著她一起挖地:“老鄉啊,你有沒有想過回去後換個部門?”




雲念:“……沒有。”




顧凜:“要不要跟我一起跳槽,我也不想在穿書局了,我們去信息管理局幹文員吧。”




雲念:“不要。”




顧凜:“為什麼,穿書局可是有生命危險的,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員工死在世界裡面。”




雲念一臉冷漠:“工資低。”




顧凜:“……”




他豎起了大拇指:“你真行。”




雲念挪了個地方接著挖,顧凜又屁巔屁顛跟過去。




“跟我講一下你怎麼拿下那謝小子的唄,我可好奇了,他跟你認識才三月就用情這麼深,我長得這麼帥,之前也接過攻略任務,我花了三年還多呢。”




雲念:“你好煩啊,我根本沒攻略他。”




她從一開始只是送溫暖,後來知道他的身份後便心疼又心軟,對他與其說是任務對象,不如說是家人。




顧凜詫異:“那他自我攻略的啊?”




雲念:“我怎麼知道,你別煩我了,我要幹活了。”




她吭哧吭哧挖著坑,顧凜一臉複雜看著她。




或許雲念自己都沒發現,她的耳根紅成一團,說話之時根本不敢看他的眼。




她對謝卿禮也有情。




顧凜在她身邊挖著坑,一時之間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鐵鍬挖掘的聲音、呼嘯的風聲和潺潺的流水聲。




蘇楹和江昭在另一邊。




顧凜冷不丁又開了口:“雲念,想必你看的出來這個世界在收尾。”




雲念揮鍬的手一頓,一息功夫後又旁若無人般接著挖地。




“嗯。”




她默默應了聲。




顧凜道:“反正……我從業這麼多年沒有見過有員工和任務對象在一起的,所以你還是控制下吧,我們待不了多久便會離開的。”




“……嗯。”




顧凜看她這副模樣也沒說話,跟在她身邊掘地。




另一邊的江昭替蘇楹擦去額角的汗:“阿楹,




()你休息下吧,我來挖。”




蘇楹搖頭:“不必,我也沒那般體弱。”




她望向城內的方向,目光悠遠又擔憂:“也不知謝師弟那邊怎麼樣了。”




江昭聞言也是沉默。




僅憑柴行知和謝卿禮兩人,對上柴厭一個渡劫和浮煞門那麼多門生,這場仗很難打。




他接著幹活:“我相信他。”




雲念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只覺得周身越來越熱,空氣悶躁難以流通。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溼了大片,一手撐著手中的鐵鍬一手扇著風:“怎麼會這麼悶啊。”




雲念側首看了眼顧凜,他如她差不多,臉上紅暈明顯,額上都是汗水。




顧凜也直起身:“不是,我年紀輕輕也沒虛到這種地步吧,為什麼揮了兩下鐵鍬就能出這麼多汗。”




內衫貼在身上,粘膩又悶躁難受。




鼻息間的空氣也沉悶不已,呼吸好像都有些困難。




一旁的人沒應聲,顧凜擰眉看她。




雲唸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神色冷凝望著眼前的荒地,腰間的聽霜劍在震動。




“怎麼了?”




“噓,別說話。”




她趴下身,將耳根貼在地面上。




顧凜江昭和蘇楹齊齊看來,不約而同握緊了腰間的武器。




雲唸的喉口艱難吞嚥,瞳仁忽然皺縮,動作迅速從地面爬起。




“快御劍到虛空!”




幾人反應頗快,江昭攬著蘇楹在瞬間騰空,顧凜也隨著雲念遠離地面。




雙腳剛離開地面的剎那,土地眨眼間塌陷,強烈的震感震碎堤壩,護城河中的河水破欄而出,淹沒了整個地表。




四人並肩懸浮於空中。




周圍沒有一絲光亮,黑暗吞噬了所有,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置身於虛妄之中。




耳邊卻傳來獵獵的罡風聲。




系統磕磕絆絆:【這是……】




雲念呢喃:“九星殺陣。”




熟悉的陣法。




蘇楹不可置信:“九星殺陣是溫師父才研究出來三月的,他在兩月前改進了許多,下發到三宗六派十四宮,如今被各大宗門用作防禦陣法,佈陣的方法除了各大門派的長老外無人知曉,他為何會知曉!”




雲念也想不明白,她急忙道:“不管是因為什麼,我替師叔試過這陣法,四周的八位叫做地星對應八卦圖的卦位,陣眼在八個方位的交點處,即天元星位!”




此時一道罡風襲來,幾人急忙躲開。




“要精準確定天元星位的位置,偏差一毫便會激化九星殺陣,我來破陣,你們輔助我!”




“好!”




三人齊齊應下。




雲念看過原書,也親自替溫觀塵試煉過這陣法。




她騰飛在虛空,密不透風的罡風化為利刃朝幾人湧來,沒有絲毫的空隙,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殺意比之她三月前試陣的那次要強上百倍,只是待在這陣法




之中便能感受到一股滔天的壓迫感,肺腑似被擠壓在一起。




她學著上一次試陣之時的做法,蘇楹江昭和顧凜護在她的周圍替她撐起防護靈罩。




雲念閉眼聽風聲。




第一道罡風,來自乾位,死門。




三人替她擋下那道罡風。




第二道罡風,來自離位,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