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斜 作品

第 110 章 山神(1)

鳥鳴清脆,天空藍色,但光線卻又不刺眼。

好天氣讓時瓷本來略微低沉的心情也晴朗起來。

聽到匆忙找過來的腳步聲,時瓷坐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但他看不清,也不知道哪裡有哪裡沒有,就是象徵性地胡亂抹了下。

過來找他的果然是隔壁家的陳一,大概比他大兩三歲。

陳一看到少年完好無損,鬆了一口氣:“馬上要下雨了,你快跟我回去吧。”

他知道少年眼睛不太好,想伸手去扶,但手伸到半路又一頓,縮了回來。

時瓷:“要下雨了嗎?”他一邊問,一邊下意識地抬頭往天上看。

這個世界他的眼睛有些問題,只能模糊地看到一點東西,就像高度近視的人摘了眼鏡,世界不清晰,但不至於完全失明。

要想看清一個人長什麼模樣,大概得臉貼著臉這種距離。

是以時瓷來到這個世界,恢復記憶已經半個月,還沒看清一個人的外表,都是憑著聲音和大致的身形認人。

可看不清人,天色總是能看清的。

陳一從村裡一路急匆匆地走過來,都沒抬頭,聞言跟著看天,犯了嘀咕:“我明明是看到有雨雲才出來找人的啊……”

時瓷並沒在意這個問題:“反正我也要回去了,走吧。”

這幾天他那對父母和弟弟在給他準備婚事,戰戰兢兢,不敢出一點錯誤,忙得焦頭爛額,嘴上都起了幾個燎泡,絕對看不得他這麼悠閒的模樣。

陳一忸怩地猶豫,看向盲眼少年的側臉。

他一直知道隔壁家這個養子長得好看,但最近盯著對方臉紅失語的次數越來越多。

陳一:“我、我扶你吧?”

那對霧濛濛的桃花眼看過來,也許是因為眼疾,有些失神,但絕對不難看。

陳一一直在這個小山村長大,義務教育也是囫圇讀過,更別說藝術鑑賞能力。

但他這一刻卻微妙地了悟了課本上冗長解釋的“殘缺美”是什麼。

白日光線下淺棕色的眸子清澈得像是不遠處的湖泊,倒映折射著絢爛的光線。

“我自己走吧。”

陳一:“哦哦。”

兩人默默往住處走,過了會兒,陳一問:“你爸媽帶你去省會看眼睛,醫生怎麼說?”

看病是一個月前的事情,而他的眼睛忽然出問題看不清東西,是一個半月前的事。

足以看出這對父母對時瓷的疏忽。

而時瓷半個月前恢復了所有記憶,從參加的第一個位面戀綜開始,無數名字和畫面擠佔了他的大腦。

那個在家庭內存在尷尬,性格內斂的漂亮山村少年,遙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時瓷想了想:“好像說是找不到原因,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陳一嘆氣。

他都能想象隔壁那兩個是怎麼撒潑打滾說醫生騙錢

,要出院了。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

他們恐怕都不會帶時瓷去省城檢查眼睛。

可能就是這番波折,讓隔壁這個性格內斂得沒什麼存在感,像個玻璃人一樣的少年有了奇妙的變化。

陳一瞥一眼時瓷靜美的側臉。

他們村的奇遇讓一村人跟著雞犬升天,近年來省會的人來了不少,開的車光滑又幹淨,來來往往的先生小姐偶爾在村子借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如果不是知道時瓷的底細,乍一眼看上去,他都以為少年是省城來祈願的客人。

以為對方傷心了,陳一沒再多問。

時瓷沉默著,的確出神,但只是在想系統,還有這個小世界。

這次跟以前都不一樣。

系統沒有給他任何人設和劇本,只留下了一句話:【按照您的心意行事】

時瓷試著聯繫過系統,但沒得到過回覆。

往村子的方向看,天上的確陰沉沉的,好像是要下雨。

但等他們兩人走到了村子門口,雨依舊沒有落下,天光大好。

陳一摸了下後腦勺:“可能是雨雲飄走了吧。”

兩人後方几公里遠的新修馬路,一輛昂貴的黑色轎車在半路急剎,顧不得落下的瓢潑大雨,駕駛座和副駕駛的人匆匆走出來。

瞠目結舌地看著前方的奇景——

烏泱泱的天空,只有坐落在山谷裡的那座小村落天空是晴朗的。

好像黑色布匹上豁開的口子,露出蔚藍色的天空。

傳言是真的!

這個偏僻的山村真的不簡單!

*

時瓷回到住處,幾個模糊的人影正圍成半圈坐在院子裡。

他看不清這些人在做什麼,但這個時間和地點,多半是李母在準備他“出嫁”用的東西。

時瓷問過李母要準備什麼,被一句“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嫁”給堵了回來。

他樂得不用幫忙,沒再問過。

對著院子裡模糊的人影們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時瓷進了屋子。

少年安靜地來,安靜地離開。

最近因為要“嫁人”,又在消化突然迴歸的記憶,時瓷一直深居簡出。

院子裡的婦人們並不是頭次見他,依舊看得一愣。

過了會兒,才恢復了熱鬧。

“你家孩子這模樣真是俊俏。”

李母:“什麼我家孩子,他可是姓時。現在翅膀硬了,看到我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也不知道我這辛辛苦苦是為誰。”

一個村也就這麼大,李家的事情他們都知道。

時瓷是城裡人寄養在他們家裡的小孩,城裡的那戶人說是聽道士算了卦,把孩子放在鄉野躲災,等十八歲了再接回去。

結果把孩子接回來,李父再去那家人住的地方,居然沒找到人,怎麼也聯繫不上!

李家一直沒孩子,他們本來想著把時瓷當自己

的孩子養大,沒成想第一年李母就懷孕了。

時瓷的存在陡然尷尬起來。

但李父的戶頭一直有定期匯款,錢還不少,備註生活費,兩人一合計還是沒有聲張。

擔心那家人隨時找過來,都不敢讓身體不怎麼好的養子幹活,時瓷手上連繭子都看不見。

李家的親孩子對此一直頗有怨言。

可養的到底是養的。

十八歲生日過了半個月,眼見還沒人找上門,兩夫妻就坐不住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說話人嘴上:“雖然沒改姓,但從小被你們養大,那跟親生的有什麼區別。人也就在山上,等嫁出去還不是能回來照顧你?()”

李母:男人嫁人哪有臉說,像什麼……()”

她還沒說話,周圍的人都神色一慌,瞪她。

李母自知說錯話,面色一白,嘴上唸了句什麼,安靜做事不說話了。

“能進那座廟,這是福氣!”

“你們家孩子是有福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剛才那一出後,院子裡的人總覺得大白天的後心也發涼,如坐針氈。

“我家裡還煮著飯,我先回去了。”

“我也回去看看孩子。”

人陸陸續續地離開,院子裡愈發顯得清寂。

李母嘴唇哆嗦了下,手裡拿著順滑的綢緞,卻絲毫不敢用力捏皺,也沒挽留。

過了會兒才好了些。

一個尖臉婦人靠過來,小聲提醒:“你可得好好小心你那個養子,哪有男人願意被這麼嫁出去的,別讓他跑了,得罪了陳福,那可是會觸怒山神!”

“到時候別說你、你兒子、你們一家人,咱們整個村子可能都遭殃!”

李母當然知道尖臉婦人嘴裡說的陳福,還有他的脾氣。

陳福原本也是他們村子裡的人,村長的兒子,素來豪橫。

但據說被山神看中,留在廟裡當了官。

李母親眼見過,那些省城裡來的大人物都得對山神廟裡的人恭恭敬敬,彎腰都得能看到自己腳尖了。

這次娶妻的人也是陳福。

李母猶豫:“我那個養子長得再怎麼好看也是個男人,要給神廟沖喜……不合適吧?要是沒成功,會不會反而連累我們一家?”

尖臉婦人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你能比人家還懂?照著辦就行了!我可是他姑姑,你信我就對了。”

又神神叨叨道:“高人都是看八字,你不懂。”但她也來來回回也說不出什麼。

但李母的表情明顯是信了。

尖臉婦人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心中暗喜,面上卻一臉高深莫測地離開。

正要走時,又被李母抓住。

她強忍不耐,問:“還有什麼問題?”

李母:“那他最近身上那些怪事,也是正常的了?”

尖臉婦人一愣:“什麼?”

李母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把心中的不安和恐懼都傾訴出來。

“我們一家人最近都不能碰他,也不能碰他用過的東西,不然手就會針扎一樣的疼,不,還有火燒。”

李家親孩子懷疑過時瓷報復,但偷偷觀察過,同樣的東西,時瓷使用時完全沒有異樣。

“連話都不能多說,稍微多待一會兒就喘不過氣……還有很多……你說他會不會……”

尖臉婦人已經沒耐心聽下去。

什麼針扎什麼火燒。

這家連神山都沒靠近過的破落戶,還能真能引來什麼神蹟了?

這裡沒人比她更清楚這場沖喜是怎麼回事!

但尖臉婦人卻沒否認李母的幻想,神神道道地安撫:“這就是他被挑選的原因。你更要看好他,不能讓他跑了。”

她說完,沒心思再裝好人,揮開還想說什麼的李母離開。

李母表情也一變,對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轉頭看了眼那扇半開的窗戶,最近還是拎著板凳離開了發冷的院落。

時瓷坐在房間裡戴著耳機聽書,完全沒有隔音材料和設施的農村房屋,屋內卻挺安靜。

溼潤的山風吹進,少年纖長的手指顫了下,最終沒動。

李母並不體貼,至少對他是這樣。

他屋內最近放了許多雜物,跟深色地面放在一起難以分辨,容易被絆倒。

又過了一會兒,可能是天氣變化,寒涼的氣流消失,少年就更是窩在椅子裡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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