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潼關 作品

第二百四十六章 梧桐昨夜西風急

“……此番魔難,皆因佛起,老僧怎麼也沒想到妙寶法王佛法修為精深,卻還產生出如此深重的心魔,佯裝引領卻勾結山中賊人,對悉檀寺中的王府女賓欲行不軌,差一點便釀成慘劇。”

“最後眼見走投無路,妙寶法王竟跳崖而死!老僧無能,未能從崖下將妙寶法王的屍身尋回,因目睹慘狀心中不忍,老僧此次回寺便要閉關苦修,謹守清淨,常思貪慾之害,常懷律己之心,常棄非分之想,直至圓覺自性,以期早登淨土……”

隨著黃簡二人與安仁上人兩邊的說法相互印證,幾乎已經是將頑賊歹人的身份坐實在了妙寶法王的身上,還聲色兼具地還原出了一個道貌岸然、居心叵測,因貪圖王妃美色而欲行不軌的淫賊形象,最終因為內外勾結不成而陰謀破敗,跳崖而死。

噶舉派眾人暫由堪布喇嘛掌領,身後僅剩贊善、護教喇嘛及另外幾個年青喇嘛,聲勢自然不如佔有地主之便的悉檀禪寺一行,席位在相形見絀之下,甚至顯出了屈居一隅之感。

但直至現在,他們仍舊不發一言,守在殘醜無比的堪布喇嘛背後低頭轉輪誦經,直到群議洶洶的喘息之際,才緩緩抬頭看向了四川總兵吳之茂。

“……到底是誰,殘殺了本教妙寶法王!”

堪布喇嘛的嗓音低沉粗啞,宛如青石和朽木相互摩動,揚抑之間顯出了難以言喻的兇意,彷彿其他人所說的是非善惡都無關緊要,他現在只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不在乎別人究竟說了什麼,但必須知道是誰殺了妙寶法王。

吳之茂察覺到了凌厲眼神,才從陰晴不定中徹底回過神來,此時的他只剩下了遠逾天際北風緊鎖、大雨將至時的極度陰沉。

“弘辯方丈。今日之事涉及妙寶法王生死,縱然有人為證,但法雲閣中眾人之說辭都僅為一面,唯有持戒克謹、不起妄言,才能免除殺身禍患。”

他身上的殺意分毫畢現,明明只是靜靜從黃粱、簡福兩人身邊走過,卻讓人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瞬息之後,他又扭頭盯向了弘辯方丈,意有所指地將視線在雞足山生還幾人的身上游弋,聲音猛然凌厲昂起。

“同樣,就算是王府的人,今天說的話如果被查處有半分虛言誇大,吳某也將稟明王爺以軍機處置,徹底揪出反賊——否則我看這西南半壁,是無人能擔住這「擅起邊釁」的罪名……”

弘辯方丈單手立掌,緘口不語,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今日安仁、江聞、品照三人能同時生還歸來,已經極大出乎了弘辯方丈的預料,更不消說他們還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策反了王府中人作為內應,一同用計把「勾連賊人」的罪名,強行按在了噶舉派妙寶法王的頭上,幾乎扭轉了悉檀寺被群起攻之的不利局面。

可惜他們的努力再多,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妙寶法王身為康藏之地的實權法王,本身就統領政教事務,他不管是犯下了什麼滔天的罪過,也絕不能允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在了這雞足山上。

更何況吳之茂此行前來是為了對付悉檀寺,王府之人的性命根本不在考慮範疇之內,就像現在這樣,隨時可以被拋出來吸引火力。

此時,平西王府的第一殺招剛被破解,噶舉派的第二殺招便緊隨而至。噶舉派與平西王的聯合,乃屬於時也勢也,在「擅起邊釁」這樣的大罪名面前,悉檀寺已經陷入了死斗的局面,如果不在做些什麼,覆滅隨即當前。

“阿彌陀佛,老僧禮佛半生,從未升起誆騙之心;悉檀寺滿門上下,也皆是正直之人……”

悉檀寺牆角院落的綠樹掩映、花枝抽展,柔弱而豔麗地朝著世人展現,從未堤防過世間的險惡風雨,唯獨能做壁柱的只剩下園中那棵斑駁不材的老樹,縱使焜葉凋盡,也總能投下片刻的蔭陰。

弘辯方丈終於站了出來,他衰老的身軀悄然擋在堂中幾人的面前,視線悄然劃過堪布喇嘛殘醜而隱忍的面容。

“但今朝因緣際會,和合而生,老衲斗膽也請一人前來,只為了卻佛門故案,望吳總兵暫忍煩擾,且聽一番陳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