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潼關 作品

第二百六十章 隔水問樵夫

胡斐固然是個強勁的對手,刀法修為也堪稱精湛,但交手之後洪文定才發現,胡斐的武學路數與自己截然相反。

自己就像是不斷開掘、日日深挖的地基,為了建成九層之臺而不斷壘土,根基越是穩固,日後的武學道路就更加坦蕩;而胡斐像是懸崖峭壁間的一處天梯棧道,開鑿在了最為險峻奇絕的地方,這樣的天梯狹窄危險,蔓延曲折而上,一切只為了能夠到達絕頂之上。

師父當初收自己為徒時,就曾說過自己的武學天賦奇佳,但也是因此,不願讓他過早接觸高深武學,以防習武之路被前人限制乃至堵死,埋沒了一身的潛力。

偏偏胡斐所修習的武道,就是一種劍走偏鋒極為危險的路子,天梯能上不能下,越到後面道路就更狹窄,哪怕最終登上了凌雲絕頂,他所記住的景色也不過是蜿蜒曲折的石壁。

這樣的武道極具魔性,似乎天生與自己的秘傳龍形拳契合,一旦控制不住開始沾染模仿,就又會釀成大禍。先前比鬥確實是有害無益,洪文定自己就能清楚察覺到,若交手時他對自己的武道不夠堅定,心智不夠強韌,就必然會走上相似的歧途。

洪文定還記得江聞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神中透露出了深深的忌憚,但洪文定明白這絕不是對於胡斐武道的忌憚,因為單單這種程度的執念,絕不可能影響到儼然宗師的自家師父,好奇心起便追問了一句緣由。

而江聞也直言不諱地告訴他,自己曾面對過更加恐怖、更加強大、更加詭異的武道,那種至剛至快、懾亂人心的力量,足以顛覆尋常武者的心境,讓他們再生不出一絲反抗的勇氣,也只有感受過極度壓迫感帶來的絕望,才會這麼擔心洪文定的情況。

最後江聞對他說,情最難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終不失性,洪文定如果想要在武道上更進一步,就必須把握好心境不失,既要念頭通達圓融無礙,又要懂得不破不立的道理。

隨著小石頭的正常發揮,桌面上的這些飯菜最終被一掃而光,他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拿袖子擦了擦嘴,忽然說道。

“爹,我要去縣裡。”

方掌櫃正吩咐下人將殘羹剩飯端走,聽聞此話不禁怪道。

“乖兒子,你去崇安縣治做什麼?有什麼想吃的,爹派人去給你買來就是了。”

洪文定代為解釋道:“方伯父,師父讓我們去崇安縣裡辦事,一來要給蜑民們辦下戶籍文書,二來也想去查看下產業。”

如今一大群蜑民被安置在九曲溪畔,可不是結廬而居那麼簡單,首先帶來的就是戶籍問題。

這麼一大幫子人如果沒上戶籍,官府眼中就屬於流民,隨時有作亂的可能,放在這種敏感時期甚至可能遭到官兵圍剿,而如果要上戶籍就更麻煩了,連江聞自己都是來歷不明的黑戶,還說要幫別人解決多少有點心裡沒數。

幸好崇安縣偏處山區,兩省交界,本身就長期面臨流民問題,特別這些年戰亂頻繁,總是會有人攜家帶口外出躲避,等到戰事平息再回原籍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