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二十九章 夜雨

 俎鬼已然斬於劍下!

 薄子瑜見狀,一直緊繃的身心終於鬆弛下來,更是一個踉蹌不穩,跌坐進了泥濘。

 李長安抽劍,振去汙血,還劍歸鞘,衝薄子瑜豎了個大拇指。

 “幹得好。”

 薄子瑜雖不曉得這手勢是何意,但還是咧著嘴點了點頭。

 極度的緊張後就是極度的疲憊,他實在也沒什麼力氣多話了。

 道士由得他歇息,徑直推開門。

 小巷外頭,一幫衙役們正在探頭探腦,道士忽而起了玩心。

 “捕快,洗地啦!”

 …………

 房間不大。

 捕快們一擁而入,很快就搜了個底朝天,沒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只找到了周淮口中的收糞人,或者說收糞人的遺骸。

 這個可憐人已被啃食一空,連頭髮都被俎鬼嚥進了肚子,除卻幾根骨頭,就只有一個陶罐裡存放著的一副心肝脾肺。

 新任捕頭姓齊,至於名字……反正是龍套,都不重要。

 總而言之,齊捕頭把那陶罐瞧了一眼,又瞧一眼。

 “嘿,怪了。”

 “哪裡奇怪?”

 身後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他轉過身來就要破口大罵,可誰想居然是李長安,趕緊把到嘴邊的髒話咽回去。

 “胡言亂語而已,道長不必介意。”

 “不。”李長安卻仍舊追問,“捕頭請直言。”

 齊捕頭瞅了道士一眼,瞧著神色確實別無他意,便坦然道。

 “鄙人早年間不吃這口皇糧之時,在山林裡捕獵為生,時常見得被猛獸所殺的屍體,無論人畜,被首先啃食的通常都是內臟。可這妖怪偏偏吃光了血肉,特意把內臟留下……”

 他呵呵笑起來。

 “不過妖怪又不是野獸,怎可用野獸的道理來揣測?”

 齊捕頭說得輕描淡寫,但李長安心裡卻縈繞不去。

 妖怪不是野獸?

 的確。

 可方才這俎鬼狂亂混沌的眸子仍歷歷在目,與野獸又有什麼區別呢?

 根據俎鬼的天性,吃掉尚未腐爛的屍體,想必是餓到了極致,可即便如此,它仍舊把內臟留下並好生放進陶罐。

 這是要留給誰?或說,供奉給誰呢?

 李長安心中微動,望向門外雲翳濃重的夜空。

 今夜。

 格外昏沉。

 …………

 晝夜更替。

 天地間的光突兀晦暗下來,好似直接由白天轉為黑夜,全然抽離了中間的曖(和諧)昧黃昏。

 這倒也不是錯覺。

 是恰巧聚來一片雨雲,籠罩了瀟水城,隔絕了西天的殘光罷了。

 所以,入夜不久。

 一場冷雨如期而至。

 周氏宅邸。

 屍體早已清走,留得滿院子黃土塊被雨水漸漸澆成稀泥,以及一隊在廊道上喧譁作樂的衙役,清理完現場後,他們被賦予了一項新的任務,保護或說監視周家唯一的倖存者周淮。

 “這公子哥就是不同,犯了案子不進大牢,還能舒舒服服在家待著。”

 “大牢早塌了,總不能繼續待在糞池那地兒吧?那腌臢味道,誰受的住?”

 “這兒也不好呆呀,大晚上的,又是颳風又是下雨,只能在廊道上守著,冷颼颼的。”

 “咱們算好的了,齊頭兒帶走的兄弟,可是去捉妖怪!”

 “妖怪”這詞兒讓場中氛圍微微一滯,但隨即,便掀起更熱烈的討論。衙役們七嘴八舌交換著些從街頭巷尾流傳出來,絕大部分都是無中生有的閒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