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六十一章 馬骨

山腹之內,石室深處。





逼仄的監牢幾乎伸展不開手腳。





微弱的火光困頓其中,愈顯昏暗。





馮翀盤坐在陰影裡。





這裡寂靜無聲,可城中的慘叫似乎仍能傳進馮翀的耳朵,聲聲刺耳,聲聲泣血。





他心急如焚。





恨不得和李長安、薄子瑜一起,快快回到城中,除魔衛道救人。





可恰恰就是因為薄李兩人都已下山,他才必須得坐鎮於此,守著這滿窟的妖魔,守著這妖魔頭子、妖疫元兇。





“城中有多少妖怪?”





“它們藏在何處?”





“如何避開的搜查?”





石頭監牢裡,被重重禁制的郎中只管微笑,並不言語。





於是馮翀默然起身,取來了一些小器具,譬如一把解剖小刀。





馮翀是個傳統的道士。





所謂傳統,不是指山中枯坐,更不是坐觀要錢,而是在於對人與非人的態度。簡而言之,即是對人扶危濟難,對妖怪輕則拘來看家護院,重則剝皮抽筋用來煉器燒丹。





所以,馮翀很是平靜地剖開了郎中的肚子,割下了一些臟器,再拔了幾片指甲,揭了一片皮膚……對凡人而言,這是足以致命的酷刑,可郎中卻仍然微笑如故,甚至於一滴汗都沒流。





顯然,這點手段不足以讓他開口。





馮翀無奈停手,恨恨罵道:





“妖孽,你究竟有何陰謀?!”





不想。





“陰謀不敢。”血腥籠罩的暗室裡,郎中竟是幽幽開了口,“只是一個交易而已。”





“什麼交易?”





郎中笑了笑。





“洞中陰寒,心肝脾肺冷得慌。”





馮翀沉默稍許,給他縫上了肚皮,他才繼續笑道:





“我那些孩兒們嘴饞,在城裡又沒個長輩束縛,若是衝(和諧)撞了什麼貴人,或是敞開肚子吃人吃得太狠,你們不好交代,我這裡也是心疼,不若馮道長趁早放我出去,讓我約束孩兒,不得胡亂吃人。”





“豈不是兩全其美?”





馮翀默默上前,摘下了他的舌頭。





…………





翌日。





城中某家青(和諧)樓。





樓內狼藉,血跡尤腥。





“昨個,黃四爺包了咱這樓子宴客,才入夜,剛上了酒水,歌舞都沒開演,那妖怪就闖了進來,左突右撞,拱翻了好些人。”





“什麼樣的妖怪?”





“似一頭大野豬,渾身纏著黑氣,沒有獠牙不說,兩排牙齒又白又齊整又細密,瞧來就是個挑食的,撞暈了七八個人,就在這些人裡挑來減去,肥的不要,瘦的不要,小的不要,老的也不要,最後就剩個黃四爺,可憐他被妖怪咬開了肚皮,心肝脾肺腎都給吃了個乾淨。”





“你倒是挺了解妖怪的心思。”





“嗨!這男人上咱樓裡挑姑娘,不都是這副德行。”





“……然後呢?”





“好在樓裡的護院忠勇,糾集了一幫漢子,敲鑼打鼓放鞭炮,把那妖怪給嚇了出去。唉,那妖怪是跑了,咱這樓子……死了人,還是個有權有勢的,真要追究起來,可要咱一樓子姑娘無依無憑的怎麼活?李道長,李真人,李神仙,您可一定要幫襯一把啊!”





老(和諧)鴇說哭就哭,眼淚衝開滿臉厚粉,犁出兩條河溝。她這一哭不打緊,周遭高低美醜、環肥燕瘦的姑娘們同時放開了嗓門兒,哭得李長安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