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晉江首發





晏書珩長指輕叩筆身:“刺客當不會回來了,鄭五,大抵也是。”




他笑著說罷,又道:“多想無益,明日我要攜美出遊。”




穿雲沒有破霧那般縝密,關於晏書珩的舊事也所知不多,猜測他這是想拿刺客的妻子當做誘餌,忙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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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竹鳶領來郎中。




這回的郎中措辭斯文,聲音蒼老,想必是個醫術精深的老郎中。




阿姒燃起希望,主動告知:“我於八個月前受了傷,過往記憶全無,還不時頭疼,失明前我險些墜馬,雖未受傷,當夜頭痛許久,次日便失明瞭。”




老郎中切過脈,又仔細查看她雙眼:“夫人失明非因眼疾而起,當是腦有淤血,您似乎不清楚此事,莫非傷後未看大夫?”




“請是請過的,只是……”阿姒稍稍停頓,語氣漸涼,“那郎中隱瞞了。”




當初她從病中醒轉時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自己似乎叫“阿姒”,見床前立著個清瘦的中年男子,下意識喚了聲“阿爹”。




那中年男子便是鄭五。




鄭五愣了會,判斷出阿姒失了憶。




隨即他告訴阿姒,自己便是她爹爹,是位郎中,早年為了生計把她託付給故鄉的親戚,因戰亂把她從故鄉接來歷城,來時道上馬車傾翻,讓她受了重傷。




阿姒依稀有種直覺,她的確是因戰亂才隨親友離開故鄉,爹爹也確實不在身邊。




因而她對鄭五的話深信不疑。




若非那夜親耳所聞,她怎麼也想不到,平時對她那麼好的爹爹竟是個陌生人,待她好是要借她獲利!




如今聽郎中一說,更為明瞭。




當初他救下她,是見她面容姣好,想將她送給好色的城主。被誤認後才將錯就錯,想先和她培養父女情誼,日後得更多利處。




鄭五能替城主治病,醫術必也精湛,他不希望她恢復記憶,便故意不替她診治,一拖再拖,才引發後來的失明。




好個為她計深遠!




好個醫者仁心!




她收回思緒,問郎中:“可能治癒?”




老郎中嘆息:“久病成疾,腦子裡的傷本就棘手,老夫也只能開些方子亡羊補牢,夫人也要做好無法復明的打算。”




縱已想過可能無法復明,但聽到這話時,阿姒心口仍如針扎火燎。




郎中走後,竹鳶上前寬慰:“夫人莫太難過,我家親戚當時病了,郎中也說備好後事,但這會還不是沒事人似的。”




阿姒笑笑:“我無礙。”




她垂下眸,壓下眼底寒意。




原本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還想恩怨兩消。但如今她改變了主意,若有生之年再遇鄭五,定要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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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姒只失落了一小會,又是無憂無慮的模樣。這夜她歇得有些早。




燈燭盡暗後,竹鳶出了小院,將今日聽到的話報給晏書珩。




晏書珩正在曲橋上散步,眉心漸攢:“她受過傷,且失憶了?”




竹鳶:“失明也是因腦中有淤血且未及時就醫,能否復明還未可知。”




晏書珩低頭想了想,又問:“除去失明,可有其餘症狀?”




竹鳶搖搖頭:“女郎同郎中說自己偶爾健忘頭疼,其餘並無異常。”




晏書珩低眸沉吟許久。




微帶感慨的話在夜色中顯得寂落遺憾:“她是真的盡忘前事,可惜。”




竹鳶回了小院,破霧認真剖析前後諸事:“若是如此,那女郎受傷或許也並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加害?事後發覺她失憶才將計就計,將人送到長公子身邊。




“如今看來,女郎當是不知情。”




晏書珩笑道:“破霧心生憐憫,認為我該放了她,對麼?”




破霧想解釋稱他當初曾偶然得過那女郎的相助,但記起晏書珩對貼身護衛的要求便是“心如寒鐵,身如飛箭”。




他神色變得毫無波瀾:“公子憐憫,屬下便憐憫;公子若有其他安排,屬下亦照做。只是屬下不解,那人為何要把女郎放在您身邊,莫非是想讓您在親事上出錯?”




如今世家門閥之間大都相互聯姻,以穩固權勢,長公子是未來的一宗之主,姻親上自然馬虎不得。




晏書珩含笑折下一片竹葉,指節如竹,和竹葉渾然一體:“若是有意為之,那人必對我的喜好相當瞭解。又費盡心機弄來個聲音相似的刺客,或許,還知道些別的事。”




破霧猜不出,只能寄希望於能從陳、姜兩家中能查出些什麼。




他看向晏書珩。




青年正把玩竹葉,指腹捏著葉面,自葉尾緩緩順至葉尖。




彷彿把玩匕首鋒利的刃尖。




正值望日,明亮月色將竹影打在青年那修勝玉竹的長指上。清風拂過,竹影搖曳,周遭景象漸漸扭曲……




竹葉成了一枝竹竿。




一隻稚嫩瘦白的小手扶住竹竿,淘氣地問:“阿爹!我可像個採蓮女?”




腦袋被輕揉了下。




有個溫和的聲音無奈道:“唸書時也未見你如此熱忱。”




提到唸書,小孩很是不滿,猛搖竹竿,竹筏輕晃,漣漪圈圈震開,復又消散,碧波翠荷亦被震碎,又是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