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夜已深,萬籟寂靜。




寧福兒提著燈籠走在前方,燈籠的光灑在腳邊。




此時已是四更天,整個皇城的人幾乎皆已入眠,陸玄愔抱著懷裡已然熟睡的人,腳步穩健地走在夜色籠罩的雍王府中。




正院的廊下,大婚時懸掛的紅燈籠仍是沒有撤下,在夜間散發著幽幽的光亮。




陸玄愔看到廊下的大紅燈籠時,眸光微動。




前世他們大婚時的紅燈籠,似乎在一個月後就被人撤下,當時的皇子府雖多了個女主人,卻十分沉悶。




每當憶起這些,他心裡是惆悵的,也是遺憾。




遺憾自己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沒能和她好好地相守。




或許,她隱瞞的事情之中,有讓他無法承受的某些事,若不然,為何每當看到她時,心頭總會在不經意間,湧起一種幾近窒息的絕望,似乎她曾經離他而去,讓他再也找不著……




回到正院,陸玄愔沒讓人進來伺候,親自抱著她回房,將她輕輕地放到床上。




他坐在床邊,她的眉頭微微一動,很快便在他的安撫中,睡得更沉。




今日發生太多事,她的情緒大悲大喜,心力交瘁之下,先前在書房時,就抗不住打起磕睡,抱她回來的路上,她便已經陷入沉睡之中。




室內亮著一盞羊角宮燈,燈光幽幽,床邊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沒讓它傾洩入床內,打擾她的睡眠。




就著昏暗的光線,他凝望著她的睡顏,沒有絲毫睡意。




陸玄愔守著她,想了很多事,也猜了很多,最終所有的猜測都掩埋在這黑暗的夜色之中。




**




褚映玉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明媚的陽光從窗口傾洩而入,一寸寸吞噬室內的陰暗。




剛醒來時,她的腦袋昏沉,意識並不清醒,下意識地伸手要拉床邊的金繩,叫人進來伺候,伸出來的手就被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抓住。




褚映玉清醒了幾分,懵懵地轉頭,看到坐在床前的男人,似是在守候著她。




“……王爺?”她喃喃地叫道,難得在早上醒來時看到他,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他嗯了一聲,探臂將她抱到懷裡,吻了吻她睡得紅撲撲的臉蛋。




褚映玉早已習慣他的親密舉動,很自然地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下意識地想要賴會兒床,直到昨晚的記憶一點一點地灌入腦海裡,她終於徹底地清醒過來。




同時人也僵硬在那裡。




天亮了。




那些曾在黑夜之中可以輕易宣洩出來的情緒,卻在白日明亮的光線中難以啟齒,甚至讓她羞恥不已,無地自容。




她想到自己昨晚是如何崩潰地哭泣,是如何在他面前坦白自己“重生”的秘密,又是如何在他懷裡疲憊地睡去……




毫無形象可言,可憐又醜陋……




任何一個正常的姑娘,都不願意去接受這些回憶。




這一刻,褚映玉寧願天沒亮。




陸玄愔看她逃避的模樣,眼裡浮現笑意,心裡生出幾分歡喜。




她在他面前,越發的自在起來,不若初見時的防備、警惕和疏遠,以不合規矩為藉口,實則對他敬而遠之,不願與他扯上關係。




比起一個恪守規矩、完美的妻子,他更願意她是一個會在自己面前哭哭笑笑的人。




也更真實。




“餓嗎?”陸玄愔問。




時間已經不早,擔心她餓著,他讓丫鬟進來給她更衣。




褚映玉沒想到自己這一覺會睡這麼久,心裡略有些那啥,不過她很快就注意到,陸玄愔身上穿的衣服,居然是昨晚在書房的那套。




她的神色有些驚疑,遲疑地問:“王爺,你昨晚沒睡嗎?”




陸玄愔淡淡地嗯一聲,沒將之當回事,直接去淨房洗漱。




褚映玉失神地盯著淨房的方向,聽到寄春小聲說:“小姐,聽秦嬤嬤說,昨晚王爺抱你回來時,都已經過了三更,後來王爺坐在床邊一個晚上呢……”




昨晚是秦嬤嬤守夜。




秦嬤嬤會和寄春說這個,也是擔心夫妻倆是不是吵架了,想讓她來問問王妃。




昨天王爺和王妃從公主府回來時,兩人之間的氣氛就頗為古怪,後來王妃大晚上的去書房找王爺,王爺昨晚一宿不睡,坐在床邊守著王妃一整晚……




這種種異常,都讓伺候的下人擔心,生怕兩個主子吵架,日後變得生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