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崔七娘被嚇得不敢說話。

 都說知女莫若母, 她阿孃又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她的伎倆想瞞過阿孃壓根不可能。只要她敢在家中做出平日裡在外頭的做派,每每都會被懲罰思過。

 況且……

 衡之哥哥不過是送她到了門口, 阿孃就突然把她找來,肯定是已經清楚了她最近總追著衡之哥哥的事情,再想狡辯也是沒有用的。

 崔七娘只能乖乖認錯, 連句狡辯的話都不敢說, “我、女兒錯了。”

 “錯了?”柳夫人好似聽見什麼笑話,她理了理裙襬,若蔥白般白皙修長的手上素淨的很, 不似其他世家夫人愛往手上塗蔻丹。

 她慢悠悠的做自己的事, 晾著崔七娘,突然又一笑,“我看你嘴上說自己錯了, 心裡還在怨怪我, 想著下次還敢吧?”

 “嗯?”柳夫人繼續反問。

 可崔七娘哪敢說一個字, 儘管她心裡真的這麼想,可只要露出一個字, 柳夫人能罰她抄家法抄到死, 死前再把她拎到祠堂去跪著。

 所以她咬了咬唇, 跪了下來, 淚眼婆娑,“阿孃, 我不敢。”

 “收起你那副做派!”柳夫人突然大聲斥責,眉間全是厭惡,“你是堂堂博陵崔氏的嫡支女兒,是高門貴女, 楚楚可憐小家子氣的動不動就哭,你要搏誰的憐愛?

 我入崔家時,你阿耶為永嘉守齊衰的一年喪期堪堪過。偏巧我生你的時候早產,人人都臆測我婚前便與他苟且,這些年我處處守禮,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可你呢?

 你為何就不懂得何謂莊重自尊?”

 崔七娘連哭也不敢哭了,她也不敢咬唇,安靜的像是隻鵪鶉。

 看她這樣,柳夫人的氣似乎消了些。

 柳夫人輕呼一口氣,轉而說起了別的,“還有,你要記清楚遠近親疏,別整日裡仗著崔神佑死了,就和崔成德走的那麼近,和滿建康的貴女說你是崔玉郎的妹妹。你要記得,二十一郎才是你的親弟弟,你們姐弟該要互相扶持。”

 崔七娘依舊是表面應好,不敢有異議,心裡想起二十一郎痴肥愚蠢的樣子,厭惡死了。

 可柳夫人彷彿能看穿人心一樣,直接道:“你別在心裡不忿,崔玉郎待你不過是面子情,你既非他親妹妹,他亦非在我膝下長大,能有多少情分?況且以他那性子,眼裡怕是隻有他自己。

 別再蠢人多作怪了。”

 柳夫人揉揉額頭,知道自己說的崔七娘定然都聽不進去,乾脆直接禁了她的足,“好了,自今日起你也別再出去,拋頭露面不成樣子。”

 崔七娘怎麼肯,萬一她沒出去的時候,崔神佑和鄭衡之碰見,那她的一切謀劃豈非全成了浮雲?

 “阿孃,我、我可以抄家規,也可以跪一晚上的祠堂,您別禁我的足好不好?”她怕柳夫人想到鄭衡之,自顧自找了個由頭,“我怕別的貴女來尋我,我不出去,她們萬一誤會了什麼呢?阿孃,你說對不對,也許會對我無端揣測。”

 柳夫人坐正身子,渾然不在意崔七娘說的那些,因為她早都想好了,“你放心,到時我會讓人放出風聲,你閉門不出是為了替你祖母祈福,人人都只會道你的孝心。”

 崔七娘眼神渙散,知道自己註定是出不去了。她阿孃顯見是早已有了準備,只怕之前就已經對自己很是不滿,一直隱忍到現在,一次算清。她阿孃的性子就是這樣,要麼不做要麼一擊必中。

 在崔七娘認清現實,準備告退的時候,柳夫人突然道:“這幾日少吃些,過段時日我會帶你赴宴相看。”

 崔七娘一愣,柳夫人的話猶如冰錐,“別再想著鄭家的三郎君了,你們不適合,我不會讓你也撿崔神佑剩下的男人。滿建康的高門世家子,我會選最好、最適合的給你。”

 說完,柳夫人就讓婢女們進來。

 她們扶著崔七娘,將她帶回自己的院子。

 路上,崔七娘失魂落魄,她真的要聽從阿孃的安排,從此和衡之哥哥再沒有瓜葛了嗎?

 想起初見時的驚鴻一瞥,還有他對崔神佑的周全照顧,那樣體貼敦厚,又俊朗溫潤的男子,她怎麼可能就此放棄?

 崔七娘的眼神一點點堅毅起來,她掙脫開婢女們攙扶的手,行動間漸漸有了力氣。

 她不會放棄,衡之哥哥一定會是她的。

 別管崔七娘下了怎樣的決心,崔舒若可毫不受影響,她成功把一眾貴女忽悠到答應不外傳今日的事。

 不僅如此,趁著走之前,她還似是而非的挑撥起了庾樂兒跟崔七娘的關係。

 “你真以為她是拿你當好友,而不是一把趁手的刀子麼?”

 比起崔七娘之前被崔舒若設計,不得不承認自己覺得庾樂兒蠢笨,反倒是崔舒若臨走前留下的這句話更為殺人誅心。

 手帕交之間口角倒還好,怕就怕猜疑,那就像一顆種子,往日種種都會變成肥料,不停的被澆灌長大,直到成為參天大樹,生成永遠的隔閡,每每想一次,就覺得自己像個蠢貨被愚弄。

 崔舒若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等到崔舒若三人離開臨江仙的時候,季猛女已經徹底被崔舒若折服。

 她先是抱住趙平娘,一個勁的述說自己到了建康以後如何受欺負,對趙平娘敢親自動手簡直感動得不行,最後甚至是哭了。

 “平娘,你不曉得,我原先在邊關不覺得什麼,我阿耶身邊的武將哪個不是虎背熊腰?大家也喜歡健壯些的女子,嫂嫂們都誇我呢,每年三月三踏青,有許多男子對我送蘭花。可到了建康,我一來她們就嘲笑我,我腦子沒有你們好,她們說話輕聲細語的,卻比刀子還戳人心,叫人想起來心都抽疼。

 可我真的想在建康交到好友,就真心的去同她們說。她們答應了,讓我在頭上頂著雪梨,拿去了箭簇的箭身扔我身上,誰砸中了我頭上的梨誰贏。又讓我下河裡撿水杯,結果那是曲水流觴的酒杯,誰撿了便要作詩或吟唱,可我壓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