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夜 作品

第1204章 忒修斯之船(下)

    那個天青石做的雕塑不能離開盧浮宮,因此它不能被從開口的鐵門出去。

    幸好雕塑不能離開,人卻可以,在清點了物資,龔塞伊和商博良又討論不出個所以然後,西弗勒斯隨著歐人離開了這個密室。

    敘利館的地下一層存放著不少展品,有法老的石棺,以及被視為神聖的莎草紙卷。堅硬的石頭原本比易腐的紙卷能容易保存,不過因為盜墓者的挖掘,就算是花崗岩的石頭也被切割破壞,不少石棺的棺蓋沒有了,反倒是莎草紙在經歷了5000年時光流逝後依舊比較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事實證明只要人類願意想,有些看似天方夜譚的事是可以完成的,

    西弗勒斯和歐仁最終在一尊黑色的狒狒雕塑前停下。

    “就算沒有盜墓者,歷代法老為了修建自己的宮殿也將拉美西斯二世的神廟給拆了,它們被打磨雕塑,變成了別的樣子,這尊雕塑以前是供奉索貝克的,後來被人雕塑成了狒狒。”歐仁對西弗勒斯解釋道“狒狒在埃及神話裡代表智者。”

    “我知道。”西弗勒斯說,他打量著四周,這個展廳裡有整根從神廟裡拆下來的石柱,以及殘缺的雕塑,讓人彷彿置身於埃及的廢墟之中。

    “在穿行於這死者與生者的界限無比曖昧的世界裡,一個不留神就會不小心迷失了自己,分不清哪一個世界是真實的。”歐仁說“比起惡臭,人還是更願意聞香味;比起寂靜無聲,人還是更願意聽悅耳的音樂;比起貧窮,人還是更喜歡富有,當人心中的天平發生了傾斜,人更願意去相信他們想去相信的,而非是真實的,這正是哈托爾力量恐怖的地方,尤其是那些貴族,他們自出生之日起就過著富裕的生活,和洞穴之中的居民般一直看著牆上的影子,因此他們就認為這個世界唯一存在的就是那些富貴的生活了。他們不願意從哈托爾的掌控中醒來,就算在死後也想過著和生前一樣的生活。士兵們更喜歡那些黃金和寶石的隨葬品,學者們則研究石頭,他們就像是生活在兩個世界裡的人,要讓他們融合在一起非常困難,就像是讓水和油混在一起,但我父親說,就算是水和油,只要經過劇烈搖晃也可以混合,還有什麼比戰爭更巨大的力量?”

    “還有革命。”西弗勒斯對歐仁說“我聽說巴士底獄被攻陷後不久軍隊就倒戈了。”

    “你要是在我們那個時代當兵就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那麼做。”歐仁冷笑著說“我父親跟我說,波拿巴家族在科西嘉不算大富大貴,卻至少吃地起白麵包蘸橄欖油,他小的時候要求萊迪西亞給他吃黑麵包,因為軍隊裡吃的都是黑麵包,當兵都是要過苦日子的,我母親跟我說,貴族連吃馬卡龍都要挑三揀四。貴族們在和平的巴黎呆地太久了,以為軍隊沒有用處,路易十六是個希望被人愛戴的國王,當時莫普改革在法國很不得人心,杜巴麗夫人的名聲讓這個改革名譽掃地,新國王即位後想要挽回王室的名譽就拿莫普那些人開刀,當他們下臺的時候,巴黎人民歡欣慶祝,然而我父親執政後,卻又把莫普改革的一部分內容延續了下去。莫普雖然是為了以權謀私,不過他所做的改革內容卻是有用的,近代國家的構成都是在此基礎之上,那些被流放的法官回來後變得溫順極了,變得根本沒什麼用處,法院為民請命的作用被三級議會取代,機會就放在面前,哪有不吃掉的道理?”

    “我聽說過一句話。”西弗勒斯笑著說“推動人行動的槓桿是恐懼和利益,不過推動法國人行動的槓桿則是野心,仁慈對某些人是沒用的。”

    “這句話是誰說的?”歐仁問。

    “黑魔王,你確定你父親繼續莫普改革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想當獨裁者?”西弗勒斯說道。

    “法國人的政治熱情不是在革命爆發前一夜誕生的。”歐仁冷淡得說“我覺得比起在公會聽某些人各抒己見,為了自己的利益和論點爭論不休,在爭吵中將時間虛耗,不如聽從一個有遠見的人的命令乾點實事。”

    “人果然是會變的,波拿巴從支持共和的民族英雄變成了獨裁者,你們不覺得自己變成了和波旁王朝一樣的人了?”

    “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