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六百一十二章 坐忘




    雲仲仍舊是練劍罷後,要在舟中坐上近乎一日,雖說是那位守舟的老者向來不曾同雲仲討要租舟銀錢,但云仲卻是時常攜來壺酒水或是鮮靈吃食,自個兒擎起酒囊,同老者對飲一陣,而後才登舟離去,輕舟閒庭信步似飄搖過蘆葦叢中,且往往是躺倒舟中使槳划船,而向來不曾出錯。這手撐船的功夫,就連那靠湖船過活大半生的老者都是嘖嘖稱奇,逢人便說這小少俠倘若不曾習武,恐怕如今已然接連釣來兩三尾魚王,就算是靠湖吃湖,也定能賺得一份厚實家底,著實是有些不俗才氣。



    癲子依舊時常趁少年老者對飲的時節上前,雲仲曾遞過酒囊,不過癲子略微抽抽鼻,便是搖頭往後退去,似乎相當不待見這酒水當中所蘊的辛辣沖鼻滋味,瞧得老漢大笑不已。待到登舟時節,癲子依舊是要問上那一句大爺大爺何時相通,而云仲依舊是未曾應答,反問癲子,後者拍打雙手撒歡離去,口中喊著正是今日,沿著湖畔跑遠。



    但云仲自個兒曉得,並非是不願作答,而是當真無法作答。



    有時習武比起念想,當真要容易許多,對敵時節,多練過一招,便可決斷生死,偷懶不曾遞出過一劍,沒準勝負顛倒改換,世上習武練家子大多好言,兩兩身手不分高下,勝人一步,七分靈犀兩分苦練,剩餘一分在於天運落在誰人頭頂,但倘若是那兩分苦練不及人,就算是天運靈犀皆至,也未必能言穩勝,一份功夫,十年功夫。



    但比起想清一件事,習武當真算是門不虧的買賣,多練一日,天資或高或低,皆是大多有收,唯獨胸中思量二字,想個通透之前,皆是死寂橫生,即便借這等時節,順帶捋順清許多其餘細枝末節,未曾想分明前,便是滿心狐疑,推敲二字最難,而最難處在於孤身推敲,但眼下雲仲只可自行解去此處疑惑,旁人所言,不過是為一者徒添些論據道理。



    可無論道理大小,人總歸還是要決斷出條路來,未必盡數靠道理兩字邁步決斷。



    雲仲見過許多事,聽過許多事,更是於這短短兩載之間,結識過許多江湖中人,有的知名知姓,有的甚至到頭來也不曾知曉來歷,更是不知姓名,但做的選擇,往往是相差甚遠。或是因審時度勢明哲保身,選上條論理論念都是再好不過的一條路數,但到頭來未必舒坦;或是因執於一個義字與心之所向,邁步走上條斷頭路,終究無悔,只是許多人看來,不過是愚魯武夫一腔孤直,最是不智。



    雲仲記性還算尚可,雖沒法同自家大師兄或是幼時學文那等過目不忘的大才相提並論,但終歸是年歲且淺,尚不能算是那等忘性奇大的一類,可若是想不通透分明,且覺始終擱置心頭勞心傷神時,少年總是會不由自主將種種所見所聞,拋諸腦後,暫且忘卻個一乾二淨。這門不是神通卻近似神通的能耐,雲仲極少同人說起,而是時常接天昏孤身時節,將種種駁雜念頭藏匿埋罷,過後待到想起時節,淺嘗輒止,盡己所能往好處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