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初 作品

第 96 章





餘衡氣道:“我適才也說了,到底誰做了手腳後頭自會有陸大人查,眼下要緊的是確認日期,不能耽誤送軍糧。”




聽他這麼說,莊大人冷靜下來,神色漸漸緩和。




“餘大人說得對,真相如何自然有陸大人查,眼下且保住我們的項上人頭要緊。”




“這樣......”他說:“你且坐下喝盞茶,我將其他糧官請來,咱們好生議一議。”




“這還差不多。”餘衡也消了點氣。




莊涿說完,出門去了,許是去吩咐請其他糧官。餘衡坐了沒多久,下人進來上茶。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一盞茶入腹後,他竟自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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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蘇綰回到府中,心頭仍舊有些狐疑。




可餘大人蘇綰曾聽陸安荀提過,此人剛正不阿兢業嚴謹,是個可靠之人。斷不可能騙她日期有變,興許真的是陸安荀臨時改了送糧時間也說不定。




只不過,傍晚蘇綰用過膳後,婢女稟報說門外有個小廝要見她。




雲苓蹙眉,斥責那小婢女:“糊塗!現在什麼人說見夫人都能見的?況且還是個小廝,你擱這傳什麼話呢,平白讓夫人招人閒話。”




那小婢女垂頭,咬了咬唇,道:“可那人看起來很急,說他家大人出事了請夫人做主。”




蘇綰一聽,忙問:“是哪家小廝?”




“他說他家大人姓餘。”




蘇綰一聽,立即吩咐:“快將人請進來。”




半刻鐘後,一個灰布長襖的小廝進門。他撲通地跪下:“陸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估計出事了。”




“別急,你且說清楚是怎麼回事。”蘇綰道。




“是是是。”小廝磕頭:“是這樣,小的跟隨大人去莊府,小的一直在門外等著的,可等到天黑也沒見大人出來,上前去問,莊府的人卻說我家大人從後門走了。於是小的跑回官舍,官舍裡沒見著人,又去府衙尋,府衙也不見我家大人的蹤影。”




“陸夫人,我家大人拿著文書出門的,彼時臉上怒氣匆匆。小的猜想可能跟莊大人起了什麼爭執,我家大人他......受害了。”




“什麼文書?”蘇綰聽得心驚。




“就是調糧文書。




”小廝回憶了下:“哦(),是在陸夫人離去後?()?[(),我家大人思忖有些不對勁,就拿著文書去尋莊大人了。”




蘇綰一聽,心底不安。她疑惑的事,可能是真的。




而且,想必餘大人也發現了日期不對勁,才去找莊大人對質。




莊大人......




猛地,她想起耶律泓的陰謀,電光石火間,腦子裡那些隱隱擔憂的東西慢慢變得真相。




耶律泓在大宋朝廷有內應,先前故作大敗一路西逃。後又突然停在平洲不動,恐怕,等的就是襄王深陷戰場,他再截斷糧草狠狠反擊。




眼下平洲戰事激烈,若糧草一斷,襄王定會慘敗。




而陸安荀作為糧官總領,因糧草延誤戰機難逃其咎,勢必因此罷官丟命。




好一招一箭雙鵰!




想通此結,蘇綰緊張起來。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亂。平洲正在打仗,急需糧草,原本該今日出發的送糧軍隊卻沒有任何動作。




而負責送糧的糧官餘衡大人此刻行蹤消失,這裡頭不必說也知是那位莊大人搞的鬼。




“陸夫人,”小廝還跪在地上:“小的也沒其他法子了,陸大人不在,整個燕山府糧官就屬莊大人官位最高。旁人管不了,小的只能來求陸夫人,此前聽我家大人說過陸夫人是位奇女子,聰明有主見,想必能有法子救我家大人出來。”




蘇綰心裡苦笑,餘衡發現日期破綻,耶律泓不可能留他。保不齊,餘大人這會兒屍體都涼了。




可眼下最要緊的,是將糧草送去平洲。陸安荀不能有事,平洲的將士們也不能有事。




想了想,她安撫:“你莫急,且回去別聲張此事,我這就想法子。”




“哎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廝不斷磕頭:“小的替我家大人多謝夫人。”




婢女領小廝出門後,蘇綰坐在椅子上愣了會神。




隨後吩咐:“去看看,你們二姑爺百里王子可在,若在府上,請他去正堂。”




忖了忖,又道:“去將我大姐,二姐,還有三姐姐也請去正堂。”




“是。”婢女去了。




蘇綰走去臥室換衣,腦子裡飛快思索應對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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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百里言玉和蘇家幾姐妹全部到了前廳正堂中。




聽得蘇綰的主意,眾人詫異。




“你想自己運糧去平洲?”




蘇綰點頭:“平洲戰事緊迫,糧草不能斷,若斷,千千萬萬將士的性命也斷了,陸安荀的日子恐怕就要到頭了。”




蘇嫻沉吟:“沒錯,不只陸安荀,我們蘇家,三妹妹,還有......”還有祁淵在劫難逃。




她當即決定:“我支持小妹的主意。”




“可是......”蘇瑛問:“我們手上無糧也無人,怎麼送?”




“我們手上沒糧,但燕山府有。”蘇綰說。




“你的意思是......”百里言玉問:“從莊涿手裡搶糧?”




()“對。”蘇綰道:“而且此事不能張揚,得暗中進行。最好我們能將莊涿控制,以官府的名義送糧。”




“但莊涿是耶律泓的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總之莊涿出事,他們一定會知道消息。自然也會得知我們送糧的動靜。”百里言玉說:“耶律泓肯定不會坐視讓我們將糧順利送到平洲。”




“所以我才要請二姐夫您幫忙啊。”蘇綰這會兒腦子靈光得很,轉得飛快,匆忙間還不忘拍一拍百里言玉的馬屁:“二姐夫足智多謀神通廣大,這件事非二姐夫不能勝任。”




百里言玉心中大為舒坦,點頭道:“行吧,你只管說你的法子,我幫你就是。”




“我的法子就是......”蘇綰湊近,壓低聲音跟幾人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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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莊府後院西邊一處偏僻之地,莊涿站在那看著兩個家丁將井蓋合上。




“蓋嚴實了,”他叮囑:“再將這處封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




“是。”那兩個家丁應聲。




這井裡已經投了好幾具屍體了,大多是官府中人,只是這次聽說死的是從東京城來的糧官,官職還不小,兩人抬屍體時戰戰兢兢。




莊涿見事情處理完畢,他打算回去。




管家跟在身後低聲道:“餘大人的小廝老奴派人跟了一路,他先是去官舍找,後又在府衙尋。”




他詢問:“可要將這小廝也......”




“不必,留著他還有用,回頭給他送些金銀過去。日後還需他為本官作證人。”




管家聽了,豁然開朗:“大人想得周全,只是......”




“只是什麼?”




“這小廝最後尋不到餘大人,就去了趟陸府。”




“陸大人府上?可陸大人不在,他去找誰......”




莊涿腳步緩慢停下,那小廝估計是去找陸夫人。陸夫人之名她也聽過,甚至還曾見過,可看著也不過是個長得美豔的婦人罷了。




沉吟片刻,莊涿道:“不足為懼,一個內宅婦人還能翻了天?”




“是。”




然而莊涿這話才說完,回到臥室後,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橫在他脖頸上。




“你是何人?”莊涿心下大駭,卻故作鎮定。




“陸夫人派來取你狗命的人。”百里言玉一身夜行衣,將自己包裹得緊實。




莊涿一聽是蘇綰派來的人,暗暗鬆了口氣。




“陸夫人難道不知,本官乃朝廷命官,若是殺了我,她,甚至陸安荀皆要下獄嗎?”




百里言玉嗤了聲:“別裝了,我們早就猜到你是耶律泓的人。”




莊涿一聽,終於繃不住,面色大變。




這會兒他倒真害怕了。若他是朝廷命官蘇綰固然不敢拿他如何,可若他是內鬼,這理由即便將他全家殺光也足夠。




他些許腿軟:“陸夫人想要什麼。”




“你倒是聰明。”百里言玉道:“要調糧文書,以及你的調




糧令牌。”




莊涿眯眼:“你們要這些做什麼?”




“少廢話!交出來!”百里言玉手上的劍逼近幾分。




莊涿感到冰涼且鋒利的刀刃陷入皮膚裡,頓時嚇得脊背起冷汗。




“好。你先放開我,我這就給你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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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此時此刻,府衙裡燈火通明。




幾位糧官被匆匆請來此處,沒見著莊大人,反而見蘇綰坐在堂中。




紛紛詫異。




“陸夫人,敢問莊大人何在?”




“各位大人且稍坐。”蘇綰說:“莊大人去倉庫安排米糧了,今日邀請諸位大人來,便是一道商量送糧去平洲的事。”




聞言,眾人蹙眉:“恕我直言,運糧之事乃朝廷機要,陸夫人出現在這恐怕不妥吧?”




“我這有陸安荀的官印,因事情緊急,只能從權處理。”蘇綰說:“想必諸位大人也知道,陸安荀原本定三日後送糧去平洲,但時間臨時有變,所以只能託我來跟大家商量。”




話落,堂內眾人面面相覷,隨後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問:“陸夫人這話牽強,即便情況再如何變也不至於讓陸夫人出面談此事。其中到底是不是陸大人之意我們誰也不清楚。”




“正是這個理。”另一人應聲:“莊大人呢?陸大人不在,燕山府糧草之事歸莊大人管,何時輪到一介婦人坐這與我等商議?”